蔣勝沖到鏡子前面,紅着眼,似乎想把“林修元”從裡面直接抓出來:“你他媽要是敢傷害澤杭,我就跟你沒完!”
“林修元”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好啊。”
“嘩——”
蔣勝一拳敲碎了鏡子。
銀閃閃的鏡片掉了一地,碎成無數塊殘片,每塊殘片上都定格着“林修元”蹲在地上,黑發遮在額前的畫面。
蔣勝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稍稍平複了憤怒的情緒。
再睜開眼時,他眼裡的怒火已熄了大半。
他往地上一坐,盯着眼前的八個隔間。
八分之一的幾率,但隻有一次機會。
他媽的。
他知道自己此時必須靜下心來,仔細思考,但腦海裡都是剛才李澤杭閉着眼睛,期待他吻下去的樣子。
搞得他太陽穴“突突突”直跳。
蔣勝腦子裡想着李澤杭的樣子,接着又想到如果是李澤杭的話,他會怎麼選?
之前好像在哪裡也玩過這種數字遊戲來着?
對了,在夢魇的那個幻境裡,夢魇讓他們猜他最喜歡的數字,李澤杭猜的是15,因為那一天是故事裡的小男孩第一次被邀請,和同學們一起玩捉迷藏的日子。
那林修元會喜歡什麼數字?
蔣勝閉着眼睛,腦袋抵在背後的牆上,毫無頭緒。
且不說林修元剛開學不久就跳樓自殺了,就算是在他自殺前,他跟林修元的交集也不過就是看起來眼熟的同班同學,基本沒說過幾句話。
他們的交集還有什麼?
辦公室?班級?校醫院?
校醫院???
蔣勝突然想起之前的那次軍訓,他和李澤杭第一次共同進入了噬魂影的幻境。
他記得在那個幻境裡,那天晚上的月亮也跟今晚的一樣圓一樣亮,他那時候看了好幾次手表,而林修元從樓上跳下來的時間好像是……19點……
對,19點01分!
他猛地起身,沖到第一個隔間,撞開門闆——
李澤杭坐在那裡,靠着牆,閉着眼睛,似乎暈了過去。
蔣勝忙蹲下,将他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确認李澤杭沒有受傷之後,又把人從地上抱起來。
“你确定找對了?”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蔣勝抱着李澤杭,走到門口,轉過身,隻見鏡子裡仍是穿着紅裙子的“林修元”,他用手緊緊扼着一個人的喉嚨,陰影正好将那人的臉擋住,看不清,但那個人似乎十分痛苦,正垂死掙紮。
“林修元”又往前走了幾步,漸漸露出他手上那人的臉。
竟然是李澤杭!
那他剛才找到的人是誰?
蔣勝垂眼一看,他手裡抱着的竟然是沒穿女裝,臉上也沒化妝的“林修元”!
“林修元”倏的睜開眼,和他對視。
蔣勝直接撒手,把“人”扔到地上,那“人”一落地,就像一縷煙似的,消融在月光之中。
鏡子裡,李澤杭的脖子被攥在“林修元”手裡,臉漲得通紅。
“你别傷害他!”蔣勝咬着後槽牙:“所以我剛才猜錯了?還是說那幾個隔間裡面壓根就沒有李澤杭?”
誰知“林修元”忽然淡淡地笑了起來:“不,你猜對了。隻不過我剛才說的是,如果你猜錯的話,他就永遠沒辦法出來。”他饒有興味地盯着李澤杭,就像盯着一個“獵物”:“你看,他現在不是出來了嘛。”
“我說了,不要傷害他!”蔣勝吼道。
他想打碎眼前的鏡子,但是不行,李澤杭也在裡面。
“林修元”仍是盯着李澤杭,眼神裡卻多了一種近乎哀傷的情緒:“我真羨慕你,我們明明都跟别人不一樣,但是你卻什麼都有,也沒有人說你是怪物,還有一個這麼喜歡你的人,可是我呢?我呢???”
說完他的眼神忽的變得銳利而兇狠,扼住李澤杭的手又收得更緊了一些。
李澤杭抓着他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咳,你,你怎,咳咳,怎麼,知,知道我,什麼都,都有?”
李澤杭每吐出一個字,蔣勝的心就跟着疼一下。
“做人不能太貪心。”“林修元”仍是冷漠地自己手上的人,說:“剛才太輕易就把你放出來了,應該讓你嘗嘗我以前在學校廁所被關一整天的感覺,或者,陪我去死。”
李澤杭卻很輕地笑了一下,說:“好,好啊。”
“林修元”得逞似的勾着嘴角,稍稍松了松手:“别後悔。”說着徑自拖着李澤杭往鏡子深處走。
“回來!你們回來!”
蔣勝幾乎快瘋了,他恨不能跟着跑到鏡子裡去,伸出自己的脖子,交到“林修元”手上。
接着,他就看到鏡子裡的兩人上了天台。
蔣勝頓時腳下生風,離弦的箭一般,沖向樓梯。
到天台的那段路還是一樣長,但蔣勝卻覺得這是他跑得最久的一次,他生怕遲一秒鐘,一切就将無法挽回。
天台邊緣處站着兩個人。
“林修元”已經變成了他原本的樣子,腳邊,躺着他的那條紅裙和那頂假發。
蔣勝沒來得及把氣喘勻就跑了過去,心髒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别過來。”“林修元”手上仍是抓着李澤杭的脖子,聲音摻着夜風,又多了幾分涼意。
“你先别沖動。”蔣勝緩緩開口道:“林修元,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也知道你有很多憤怒要發洩,但是在你去世之後,澤杭幫你還原了真相。”他頓了頓,咳了幾聲,往一旁扭過臉,說:“還有,我,我不喜歡他,你誤會了。”
蔣勝說完又摸了摸鼻子,他不敢看李澤杭,但感覺李澤杭的眼珠子朝他這邊挪了一下。
似乎給了他一個眼神警告。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的關系?”“林修元”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接着說:“還有,你剛說的真相,是什麼?”
蔣勝急道:“就是王思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