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熟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寒意猛地從尾椎骨竄上頭頂!她觸電般猛地收回目光,心髒再次被恐懼攥緊。不……不能看那裡!
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在地上爬行,後背緊貼着冰冷的床沿,用盡全身力氣把自己支撐起來,跌跌撞撞地撲向牆壁。顫抖的手指在光滑的牆面上瘋狂摸索,尋找着那個唯一的救贖——電燈開關。
啪嗒!
刺眼的白光瞬間炸開,如同利劍刺穿了黑暗的幕布。她下意識地緊閉雙眼,生理性的淚水被強光刺激得洶湧而出。光芒驅散了房間裡所有模糊的角落,衣櫃、書桌、散落的衣物……一切都暴露在冰冷的、毫無遮掩的光線下,清晰得近乎殘酷。她喘息着,一點點、小心翼翼地睜開被淚水模糊的眼睛,适應着這過于明亮的光線,帶着劫後餘生的、近乎偏執的審視,貪婪地确認着每一個熟悉的細節,仿佛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沒有屍體。沒有蠕動的黑暗。沒有滲入門縫的陰影——門縫底下隻有一片均勻的黑暗,剛才那“更濃重的陰影”仿佛隻是光線造成的錯覺。鏡子裡,隻有她自己驚魂未定、慘白如紙的臉,額角紅腫了一片,眼神渙散,寫滿了極緻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驚懼。睡衣被冷汗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劇烈起伏的、單薄顫抖的身體輪廓。
她背靠着冰冷的牆壁,身體無力地向下滑落,最終癱坐在冰冷的地闆上,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仿佛這樣就能鎖住那正在從每一個毛孔裡散逸出去的體溫和勇氣。燈光雖然刺眼,卻無法真正驅散那已經滲入骨髓的冰冷。那粘膩纏繞腳踝的觸感、那直入骨髓的凍僵感……如此真實,絕非夢境所能解釋。
她低下頭,目光死死釘在自己赤裸的腳踝上。皮膚完好無損,沒有淤青,沒有指痕,隻有她自己因寒冷和恐懼而起的細密雞皮疙瘩。然而,那徹骨的冰冷感,卻如同跗骨之蛆,依舊清晰地烙印在神經末梢,提醒着她深淵裡那無法掙脫的拉扯。
眼淚無聲地滑落,滾燙地淌過冰涼的臉頰。她抱緊自己,蜷縮在冰冷的地闆和刺眼的燈光之間,巨大的疲憊感和更深沉的、無法言說的恐懼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沒。即使燈光亮着,即使眼睛看着這熟悉的一切,一種冰冷的認知卻像毒藤一樣纏繞上她的心髒:
那深淵從未遠離。它就在那裡,在每一次心跳的間隙,在每一次呼吸的停頓裡,在門縫外的黑暗中,在鏡子的反光深處,甚至……在她自己的體内。它隻是暫時退去,等待着下一次黑暗降臨,将她徹底拖回那永恒的、無休無止的墜落和屍骸的凝視之中。這燈光,不過是絕望深淵邊緣,一座搖搖欲墜的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