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芷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回卧室。
埃裡克……埃裡克……她要找她的埃裡克。
裙擺的珠鍊還在腳踝之上叮咚作響,安芷汀推開門,昏暗中她感受到一陣微風掠過她的肩頭。
夜色撩人。
月光從窗戶彌漫進室内,将窗邊那道黑色的高瘦的人影剪裁成一道鑲着銀邊的剪影。
他戴着一頂紳士禮帽,黑色高領鬥篷垂墜着,比夜色還華麗。
銀線刺繡的鸢尾花圖案随着他的轉身而起伏,與之起伏的還有他鬥篷的下擺,在銀月光的映襯下,轉成了一圈墨色的漣漪。
最矚目的還是他那張白色面具遮蓋了他的大半張臉,隻露出薄薄的嘴唇。
仔細看去,他的唇形似乎和正常人的有點細微的差别,唇線不明顯,嘴唇也不紅潤,看起來略顯涼薄——這樣一雙唇,卻把安芷汀看“餓”了,她真想繼續和他吃糖……也可以吃點别的,或者喝點别的。
喝點什麼呢?安芷汀想到了之前從五号包廂裡帶出來過一瓶姜汁汽水,那是F先生送給她的。
這個年代的汽水别認為是健康飲料,價格不菲,能夠喝上一口,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這種帶氣泡的飲料通常指供應貴族,平民甚至沒有渠道去購買……當F先生把姜汁汽水留給她作為報酬的時候,她還小小驚歎了一下。
安芷汀反手扣上門,她下意識吞咽了一下,實則正想着與埃裡克喝汽水的靡麗場景——水珠順着他的唇角留下,掠過下颌、喉結,沒入襯衫領口,蜿蜒的水痕在月光下像是隐秘的邀約。
想到這裡,她的心髒快要跳出胸腔了……她開始細細打量他,盡管室内沒有點燈,但借着窗外的月光,這已經是她看他最清楚的一次了,比上次手機光亮照到的還要清楚一些。
他比她想象中還要瘦一些,身形筆直,個頭非常高,她和他對視需要仰頭——這麼高的男士,卻這麼瘦,看上去似乎沒二兩肉,這其實是很不健康的,他看起來需要增加體重,安芷汀皺着眉頭努力思索着男士應該如何增重呢?
她一邊想着,一邊慢慢走到他身邊。
站到他身前時,她又聞到了花香,她不禁疑惑,埃裡克是不是天天和花花草草打交道,不然他的身上怎麼總會有花香呢。
不過這香味确實很好聞,離他越近,就越明顯。
她忍不住靠上前,湊到他的領結前嗅了嗅。
埃裡克的視線極具侵略性的掃過她的耳垂、頸項、肩膀、鎖骨,最後落在她的抹胸。從他的角度看去,幽隐的勾線相當具備美感,讓他熱氣升騰。
“埃裡克。”她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眼裡仿佛有星星,“我今晚表現的好嗎?我的演出是不是很成功?”
“您表演得很好。”埃裡克晦暗的說,聲線中帶了一絲沙啞,“我為您感到驕傲。”
“得到您的肯定,我就滿足了,這證明我這段時間的努力沒有白白浪費。”安芷汀輕輕靠在他懷中:“謝謝您,我的天使。”
“不必對我說謝謝,安安。”
埃裡克的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背後的兩條蝴蝶骨,以及繃緊在蝴蝶骨上的禮裙系帶——綁的過于緊了,埃裡克想……安安一定不舒服,他想替她解開這條帶子,重新為她調整一下。
他正這麼樣想着,她的安安就開口說話了。
“幫幫我,埃裡克。”
她嘟嘟囔囔的埋怨着:“勒的我後背好痛啊,快喘不過氣來了,幫我松一松。”
說完,她轉過身背對埃裡克,把長發撩到一側。
埃裡克深深吸了一口氣,喉結不知道是第幾次滾動……他摘下羊皮手套,雙手鬼使神差的靠近那若隐若現的,美的驚心動魄的背脊,從肩頸至後腰牽出的驚心動魄的弧,隔着蕾絲布料,他也能看見她的香汗正順着輕微凹陷的脊柱線條滑落,在腰處短暫的駐留了一瞬。
他的安安似乎也很緊張,他看得出來——當他的手“視死如歸”般的觸摸到她的後背的系帶時,他聽見她低低的“啊”了一聲,還伴随着極度壓抑的、有近似無的輕喘聲。
安芷汀用雙手捂住前胸,用雙手承擔着裙子的重量,才不至于讓被解開系帶的裙子脫落。
“你在做什麼……?”她顫抖的說:“我隻讓您幫我稍稍松一些……”
埃裡克猛地用雙臂從背後摟住她,一隻手臂環着她的腰,一隻手臂環着她的肩,“抱歉……安安,我會幫您……重新系好。”
他俯身在她耳邊說着……除了這句話,他其實還說了些别的話,但安芷汀有選擇的隻聽了這一句……剩下那些輕的近乎聽不到的呢喃情話,她即便是稍稍回想一下,都會覺得面紅耳赤,羞恥的想要死去。
埃裡克的呼吸變的灼熱,連注視她的目光都帶上了重量。
他聲音極盡顫抖地說道:“安安,乖孩子,我的音樂天使……您虔誠的信徒埃裡克要親吻您了……”
窗外飄來的花香突然濃烈,安芷汀輕輕的“啊”了一聲,她的頭揚起,脊椎彎成了近似滿弓的形态,一隻無形的溫熱的箭正抵在她的腰上,箭矢所抵之處泛起令她完全無法招架的顫栗。
箭雨的攻勢越發密集,在那一小片戰場上,開始毫無章法的攻城略地,所到之處,帶着灼燒般的熱意,在那條輕微凹陷處拖出一道绯色迷離,泛着漣漪般微光的痕。
安芷汀再也招架不住,她覺得自己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癱倒在埃裡克的懷中,他抱着她在沙發上坐下。
他果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開始給她系裙子的系帶——遊刃有餘的修長手指,在系帶上犯了難……那兩根袋子像是和他作對似的,要麼長度不對稱,要麼穿的進去的孔不對……好不容易系的差不多了,他還差點系了個死結……
要說他手巧,他連這個都系不好;要說他手笨,他拉的小提琴曲又是那麼的優美。
他太可愛了,她想。
安芷汀忍不住笑了,輕輕說道:“埃裡克……我想和您見面了。”
埃裡克的身體猛地繃直,聲音中夾雜着情緒十分複雜,既有隐秘的渴望,又有猶豫不決的痛苦。
說實話,他之前确實打算在她演出成功後讓她看一看他的真面目,因為他能感覺到她對他有依戀和仰慕。
借着這份情感,他可以适當暴露自己,他也許會獲得她的同情和憐憫——當一個人開始憐憫另一個人的時候,那就證明她要主動走進他的内心了。
然而,當今晚看完她的演出後,他再次猶豫了,他深深覺得……他不配,他配不上那麼光鮮亮麗的她。
想到這裡,焦慮、不安以及自卑如利刃一刀刀刺入他心底,讓他痛到無法呼吸。
他臨時改變主意,他不打算帶她去地下幽宮了。
再等等,那就再等等吧……就算一直等下去也沒什麼不好……永遠讓她維持着對他的仰慕和眷戀,這至少比吓跑她要好得多。
埃裡克将下颚輕輕抵在她的頭頂,一邊親吻着她頭上的發旋兒,一邊在她耳邊溫聲說道:“乖孩子,我們不是已經見面了嗎?”
“您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安芷汀撇撇嘴,輕聲埋怨:“我說的是在正常的光線下,您摘下面具和我面對面約會。”
埃裡克聽到這句話後,沉默了很久……久到安芷汀覺得無所适從,想稍微找找話題和他繼續在這幽隐的氛圍中暧昧一小會兒。
安芷汀揚起下巴,擡着頭,優美的肩頸線條完整的暴露在埃裡克灼熱的視線中。
“我不會在意您的樣貌。”
她肯定得說:“埃裡克,我的老師,我的音樂天使。請您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親吻您的面龐。”
埃裡克閉了閉眼,慢慢的,他把她的身體轉向自己,他則倚在沙發的靠背上。
兩人面對面。
他微微向後一仰,她便跟随着他向前一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