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清連忙站起來,笑着說,“是李老師送你回來的?”
沈榆抿抿嘴,“不是。是樂團同事介紹的朋友,她的表哥。李老師今天和我吃飯吃到一半有工作就走了。正好在餐廳遇見了他。”
陳女士“哦”了一聲,“這李老師怎麼回事啊...工作有那麼忙嗎?第一次遲到,第二次還提前...”
“媽,”沈榆調整語氣叫了一聲,打斷了陳女士的叨叨。
“啊?怎麼了?”
“李老師那邊就别再聯系了。”沈榆頓了會,一股腦兒的把剛打好的腹稿講了出來,“賀亦珩,就是剛剛送我回來的這個朋友,我們接觸過幾次,對彼此的印象很好,雙方都有結婚的意願,所以我打算這周六帶他回來和你們見面,商讨一下結婚的事情。”
“什麼?!”陳女士張大嘴巴,眼裡寫滿了驚訝。
沈榆認真回望,沒有躲閃。
“他是哪裡人啊?你們認識多久了?你了不了解他啊就跟他結婚?!”驚訝被怒氣沖走,陳女士音量即刻拔高,“結婚這麼大的事情,哪能這麼随便啊!萬一嫁去了被人欺負怎麼辦?!”
意料之中的反應,沈榆調整好情緒,輕聲說道:“所以我周六帶他回來見你們,見到面你就知道了。”
“阿榆,不是媽媽說你…”
見陳女士又要開始說教,沈榆再一次打斷她,“媽,賀亦珩真的很好,你周六見了就知道了。你們不是一直都希望我盡快結婚嗎?”
“是希望你盡快結婚,但你也不能随便找個人就說結婚…”
“姥姥的病也不能再等了。”沈榆躲開陳婉清的視線,低頭看了眼手機,“我一會還要去療養院。我上樓拿點東西,晚上不用等我。”
沈榆丢下這句話就轉身上樓了,沒再理會背後陳婉清那灼人的眼神。
陳婉清似是被扼住了喉嚨,即刻安靜下來。
女兒眼裡的冷淡疏離,她看懂了。
沈榆回房間裡坐了會。
她沒什麼東西要拿的,隻是不想再跟陳婉清争論了。
反正周六她見過賀亦珩後,自然會願意的。
沈榆的房間不大,房間裡有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張書桌。桌子旁立着放樂譜的架子。架子是高中她回這個家住的時候,陳婉清給她買的,隻不過用了一年多她就去了英國。
貼牆的透明衣櫃裡,零零散散挂了幾件夏裝,有一兩件冬裝是她去年年底回國的時候穿的。
書桌上也幹幹淨淨,什麼東西都沒有。
從英國帶回來的行李箱還立在書桌旁,随時待命。
沈榆環視房間一圈,挺好,半小時就能收拾完。
磨蹭了一會,沈榆下樓出門。
陳婉清已經不在客廳裡了。
陳婉清去哪了,她并不在意。
沈榆擡腳走出家門。
*
療養院在郊外,是一家高端的養老中心。
自從姥爺去世之後,姥姥的身體每況愈下。
直到某次沈榆和姥姥視頻,姥姥花了5分鐘才想起屏幕前的她是誰,過了5分鐘後又問“你是誰呀?”,沈榆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學業完成後立馬趕了回來。
沈榆原本想自己照顧,被還處于清醒狀态下的姥姥嚴詞拒絕,“阿榆,你這麼年輕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照顧我身上。”
随後拉着沈榆去了她早就為自己看好的療養院,辦理了入住。
沈榆的姥姥姥爺是本地大學的退休教授,陳婉清是兩老的獨女,從小千嬌萬寵長大,人也長得漂亮,年輕時追求者就絡繹不絕,挑來挑去,最後嫁給了沈家的獨子沈正。
剛開始那幾年日子過得還算順利,沈正接手了家族企業,陳婉清生了大女兒沈楠,在家相夫教子。雖然公婆對此頗有微詞,但也沒有當衆給過陳婉清難堪,對沈楠也算過得去。
直到,她的第二胎又是一個女兒。
家裡開始争吵不斷。
剛生完孩子的陳婉清受不了婆婆的陰陽怪氣,免不了次次針尖對麥芒。沈正正值公司轉型,前方忙得一團亂,後院又頻繁失火,夾心餅幹似的安撫完這個又去安撫那個,安撫到最後,和陳婉清的感情已搖搖欲墜。
陳婉清也沉浸在自己為什麼沒生兒子的急躁中,連帶着對照顧沈榆也極不上心,大部分時間都扔給了保姆照顧。
沈正一直對大女兒疼愛有加,哪怕和陳婉清關系已降至冰點,也願意偶爾和她在沈楠面前裝一裝恩愛夫妻,一起接送她放學,參加學校的親子活動,偶爾帶她出去玩。
但在那時還年幼不曉事的沈榆面前,他們是一對面和心不和的怨偶。
直到7年後,陳婉清生下了沈楊,家裡的氣氛才算緩和一些,隻是小沈榆的存在感更低了。
在姥姥聽說小沈榆兩次被落在學校沒人去接之後,主動跟女兒請纓說要照顧小沈榆。
陳婉清那時候剛生了沈楊,突然在沈家翻身做了主人,一門心思都撲在了沈楊身上,對這個決定更是沒有意見,麻溜地給沈榆辦了轉學。
小沈榆就在姥姥家度過了小學和初中時光,直到高中才再次回到那個家。
而高中...
沈榆不願再回憶。
沈榆剛走進療養院的大門,就被人叫住了。
是照顧姥姥的蘭姨。
“阿榆!我們在這裡。”蘭姨這會兒正帶着姥姥在樓下散步曬太陽。
“蘭姨!”沈榆快步走了過去,“姥姥。”
姥姥擡頭看沈榆,有些渾濁的眼睛仔細辨認着眼前人,随後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的寶啊,今天怎麼過來啦?”
心裡的褶皺被姥姥一瞬間認出她給撫平。
“今天周日嘛,我不上班呀。”
姥姥撫着沈榆的手,“周日啊,你晚上八點不是還要去小劉老師那裡上課嗎?一會我們早點吃晚飯,讓你姥爺送你過去。”
沈榆拉着姥姥的手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