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皺眉,她取出些水,把人按倒,稍稍給他清洗了一下傷口,便把傷藥倒了上去。
輕微而壓抑的悶哼聲響起。
林曉這才松開他,抱歉道:“啊,對不起,很疼嗎?不好意思啊,我沒幫人包紮過。”
“沒事,不疼。”
沈谕臉色更加蒼白,隻有聲音很笃定。
“那就好。”
他這麼說林曉就放心了。
把人扶起,她用紗布幫沈谕将傷口一圈一圈纏了起來,因為中途他一直往後躲,她花了好大的勁兒才包紮完畢,結束卻後看到這位沈公子臉色有些微不可見的泛紅。
“你發燒了?”林曉語帶好奇。
“沒有,多謝劍……不,多謝阿仙姑娘。”
“那你臉紅什麼?”
林曉看他的目光多少有些奇怪。
沈谕隻覺臉上發燙,不知該怎麼回答她。
等了一會兒他還不開口,林曉也沒興趣再搭話,瞥了眼天色,見今日時間差不多了,她便道:“天色已晚,我看你也需要休息,在近處尋個地方暫歇吧。”
“好。”
沈谕自然沒有異議。
林曉便扶着他往這片平原邊緣走去,大約走了小半個時辰,兩人終于找到一處山洞,像是什麼走獸的洞穴,不過裡面已經沒有動物的痕迹了。
這地方人迹罕見,飛禽走獸也少,林曉很快就弄了些草木将洞口掩住,又拾掇了些木柴,在裡面燃起火堆。
沈谕因身受重傷,行動不便,隻能靠在石壁上,他捂着胸腹,有些出神地看着前後奔忙一臉認真的林曉。
等布置好一切,林曉才在火堆旁坐下,取出一份幹糧和水遞給他,順道問了句:“你一直看着我做什麼?”
沈谕仿佛咋然間驚醒,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妥,他飛快低下頭去,勉強冷靜道:“抱歉,我隻是、隻是看姑娘像是常行走在外的樣子。”
“哦,我是常行走在外。”
林曉答了一句沒有營養的話,靠在石壁上的沈谕卻仿佛借着這一句安定下來,他深吸了口氣,些許緊張退去,看着她被火光映得溫暖的側臉,他突得開口。
“我因出言不遜、忤逆長老、違背正道,被師門長輩親手廢了修為,往日裡那些親近、敬仰之人無不唾棄,視我為恥,欲我死之後快,姑娘與我萍水相逢,素昧平生,卻冒着這樣大的風險将我救出、為我療傷、悉心照料我,人與人之間,竟然也能有這樣大的差别。”
“那是自然。”
林曉給火堆添了幾根柴,十分自然地回答他:“人和人的差别有時候比人和豬的差别都大,這個世界上終究實力為尊,所以我們才要修仙嘛,等你成了仙道魁首,凡事還不是你說了算。”
見他還想說什麼,林曉放下手裡的柴火,打斷他:“好了,你受了重傷,需要靜養,休息吧。”
沈谕本還有些話想同她說,聽她如此,便也息了語句,他點點頭,依靠着石壁,顯出幾分往日裡的溫潤之色。
“阿仙姑娘也早些休息。”
“嗯,晚安。”林曉直接在火堆旁合衣躺下。
“……晚安。”
沈谕靠着石壁,身後是堅硬冰冷的觸感,加上傷口實在疼得厲害,本不太能睡得着,可看着‘劍仙’姑娘恬靜美好的面容、和她沒一會兒就平穩下來的呼吸聲,他似乎也感到了心安。
仿佛……那些疼痛和不能現于人前的痛苦都暫時遠去了。
一夜靜谧。
清晨,一道十分不美好的聲音打斷了林曉的美夢。
“林曉師妹,快起來,靈霄仙君召集我等去大廣場上觀禮,所有内門以上弟子都要去,要是遲到就麻煩了!”
林曉滿臉痛苦地從床上坐起,眼睛還沒睜開,已經高聲答道:“我知道了,韓師兄,你等我一刻鐘。”
睜開眼,毫無疑問看見青色的床幔,挂在床頭的香包散發出絲絲幽香。窗外晨光微熹,正是一天最好睡的時候。
掙紮着從床上起來,林曉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着裝,然後出門和‘韓師兄’一起往宗門大廣場走去。
她是仙靈閣的内門弟子,是一個綁定了系統、穿成一本群像修仙文中,死得很慘的倒黴鬼炮灰。
白日裡她是仙靈閣平平無奇的内門弟子,夜晚借助系統的能力,林曉可以回到過去,于過去尋找那位傳說中救過幾位主角的‘白月光’劍仙,隻有那位可以改變她炮灰的命運。
一千年前,正是靈霄仙君聲名鵲起之時,也是那位傳說中的劍仙第一次出現的時間。
可惜昨晚除了救了那個叫做沈谕的倒黴鬼之外,一無所獲。
現在還要一大早去大廣場上集合。
那不是觀禮,根本就是精神折磨——靈霄仙君雖然名号裡帶了個仙字,卻不是什麼善心之人,他喜歡将仙靈閣的人召集到大廣場上,‘觀禮’處刑。
無情手段讓許多人聞風喪膽,對于仙靈閣的弟子來說更是折磨。
神情萎靡,林曉和韓師兄來到大廣場上,彙入衆多面色蒼白的弟子中。
大廣場最中央,白雪晶石鑄造的寬大座椅上,那位傳說中的靈霄仙君靜坐其上,他身着白衣,如仙人高坐雲端,光明璀璨,隻是面容如一片巍峨冰山,讓人不敢直視。
林曉也不敢直視。
她曾隔着好遠偷偷瞄過一眼,看得匆忙,也不敢細看,沒看清這位仙君具體的模樣,隻記得他生人勿進的氣質,還有意外柔和、和他本人人設不太搭的下颚線條。
此刻她擠在内門弟子中,與衆多同門一起靜默無聲。
不久之後,廣場中央傳來靈霄仙君悅耳但毫無感情的聲音。
“逆我者,斬。”
一個‘斬’字落下,廣場上便是許多高階修士人頭落地,血染紅了地面,血腥味飄得很遠。
林曉忍不住捏了捏鼻子,聽見旁邊的韓師兄以極低極低的聲音道:“那可是應天宗的洪長老,仙君竟然說斬就斬了。”
“洪長老?就是那個上次放言要戰我宗十八位長老的洪長老。”
“對,就是他。”
林曉聞此忍不住踮起腳尖,想看看這個嚣張的洪長老人頭落地是什麼樣子。
許是她的舉動有些出挑,洪長老還沒看到,她便見到上座那位看不太清面容的靈霄仙君突然往這邊投來目光。
林曉呼吸一滞,立刻低頭彎腰,把自己藏了起來。
沉重的威壓在頭頂掃過,她根本不敢擡頭。
内門弟子這邊頓時噤若寒蟬。
許久,靈霄仙君許是收回了目光,林曉聽見一陣‘恭送仙君’的聲音響起。
再擡頭,那白晶石座上已不見了人影,隻剩下滿地鮮血中滾落的頭顱。
她長長松了口氣。
很好,這個世界果然夠危險,來這沒幾天就差點死了一次。
林曉心情有些沉重,正準備和韓師兄一起回去,卻見一位身着月牙色長袍的長老向這邊行來。
她和師兄忙退到一邊,讓路開來,低頭行禮:“長老。”
那長老越過韓師兄身邊,腳步在她面前停下。
林曉疑惑擡頭,見他面色淡漠地看着自己,似乎将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滿意點頭:“你,就是你。”長老指着她:“靈霄宮這幾天缺了個人,從今天開始,你去靈霄宮侍奉。”
“什麼?!”
靈霄宮就是靈霄仙君居住之所,那是一個令無數弟子談之色變的地方。
“怎麼?你不願?”長老聲音危險起來。
林曉低下頭:“沒有,侍奉仙君是我等榮幸。”
“知道便好,立刻便去。”
長老看了她一眼,越過她離開。
隻留下林曉臉色如吃了蒼蠅一般僵硬。
雖然她知道靈霄宮裡侍奉的弟子大多面貌端正,據說是掌管靈霄宮的長老特地為靈霄仙君所選,但仙靈閣這麼多弟子,不乏面容姣好的,怎麼就偏偏看上了她?
“林曉師妹……”
韓師兄一臉看‘倒黴鬼’的表情看她。
林曉揉了揉眉心,露出一絲無奈之色,“罷了,看來今日是回不去了,師兄先回去吧,我會小心的。”
在韓師兄悲傷的目光中,林曉邁着沉重的步伐往靈霄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