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位者不可直視上位者,這是修仙界的鐵律,可林曉現在卻在靈霄仙君的命令裡不得不擡着頭,又垂着眼,這姿勢十分難受。
更難受的是她以後可能都要這樣工作了。
面色微喪,餘光瞥到靈霄仙君已經于高台上坐下,林曉隻覺大殿除了寂靜之外又多了一分沉重的威壓。
而靈霄仙君把她弄到這裡之後似乎就忘了她這個人,既沒有召喚她于近前侍奉,也沒有刻意為難,仿佛她和其他侍奉的弟子并無兩樣。
如他這般人物,一舉一動都有其深意,但林曉實在想不通他這麼做是什麼用意。
一邊仔細擦拭大殿裡的盤龍柱,她一邊于心中默默腹诽。
時光流逝,天色漸暮,守夜的弟子終于來接替,林曉剛松了一口氣,想混在師兄師姐之中一起‘下班’,卻聽得一直沉默寂靜的高台上陡然傳來那位仙君的聲音。
“你留下。”
這個‘你’不知是喚誰,但林曉很快看到其他人的目光再次彙聚到自己身上。
“……”
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林曉按捺住有些顫抖的心神,走到大殿中央跪伏下來。
“仙君。”
然而靈霄仙君依然沒有下達具體的命令,隻讓她如白日裡一般侍奉。
林曉看了眼剛被自己擦得油光瓦亮的角落,眼睜睜看着其他師兄師姐們都‘下班’離開了。
守夜的弟子換了一批,隻有她還侍于近前。
她有些喪氣地垂下頭,可剛垂頭,便聽到高台上又傳來聲音:“擡頭。”
她吓得迅速擡頭,差點扭到了脖子。
座上的靈霄仙君卻好像在寫什麼東西,林曉不敢正大光明地看,隻能用餘光偷瞄,隐隐約約看到身着白衣的仙君執筆而動。
如此僵硬站了一會兒,就在林曉覺得脖子都要斷了的時候,終于有位身着淡紫色衣袍的修士從殿外行來,于殿中跪伏。
“見過仙君。”
靈霄仙君并未放下筆,甚至沒有看他一眼,這跪伏的修士卻似毫不見怪,行禮之後道:“天命閣主贈您一張請柬,邀您參加七日後的仙道宴會。”
侍奉的弟子接過他手中紙張,奉于靈霄仙君案上。
靈霄仙君終于停下筆墨,打開折疊的請柬。
林曉不敢張望,隻好繼續用餘光偷窺。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位‘天命閣主’也是這本群像文的主角之一,并且和靈霄仙君一樣,曾經被劍仙救過。
看完請柬,靈霄仙君将之随手抛給跪伏的修士,聲音依然如往昔一般,冰冷毫無感情。
“告訴他,想要觀天策,拿‘劍仙’之物來換,我知道他手上有。”
聽到‘劍仙’這兩個字,林曉一下子豎起耳朵。
‘劍仙’之物?什麼‘劍仙’之物?那位傳說中的劍仙留下來的東西嗎?這她也想要啊,按照系統的說法,她遊走在副本之中,為的就是尋找一些有關于劍仙的蛛絲馬迹,任何一件劍仙殘留或者有關于劍仙的消息都可能在日後危機時救她一命。
關乎性命的事,林曉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仔細聽着。
送來請柬的修士興許知道一些内幕,他有些為難,過了兩息才低聲答道:“仙君,您該知道,閣主不可能用劍仙之物來交換。”
“那便滾。”
“……”
林曉看到那修士微微咬牙,才又伏下去,恭聲道:“無論如何,還請仙君屆時參加宴會。”
他不敢多說,隻說了這麼一句,恭敬行禮,姿态謹慎地退出了大殿。
靈霄仙君依然毫無波動,這人走了之後,他再次提筆在案前描繪。
林曉感到好奇,忍不住悄悄踮起腳尖偷瞄一眼,因為不敢直視,又有些距離,她看得不是太清,不過隐約看到靈霄仙君好像不是在寫什麼東西,他應該是在畫畫,而且在畫人物肖像。
不知是不是她用餘光偷窺的時間久了些,本在描繪的靈霄仙君突然看向她這邊,吓得林曉心跳都差點停了。
她不敢擡頭,卻很快聽見靈霄仙君冰冷的聲音響起。
“過來。”
林曉現在已經有經驗了,幾乎不用看,都知道是對自己下的命令。
懷着心驚膽戰的心情,她強忍着快要跳出胸腔的緊張,挪步到靈霄仙君近前,跪伏下來。
“仙君。”
她的聲音有些顫。
“擡起頭。”
靈霄仙君似乎執着于這一點。
林曉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她不敢違抗。
依然是垂着眼眸,她擡起頭。
仙君的目光在她臉上輕巡了一陣,帶給她極為強大的壓迫感,幾息之後,他收回目光,繼續提筆而畫。
距離這麼近,林曉連餘光都不敢往那邊瞥,她身體有些僵硬地跪伏在高台旁,隻覺得時間從來沒有這麼漫長過。
不知過去了多久,靈霄仙君終于放下筆,他拾起案上紙張,靜靜觀看,眸光有一瞬不為人知的溫柔。
等到墨迹幹涸,他收起這張畫,面容已重新歸于冰冷。
林曉腿都麻了,卻不敢動彈,許久許久之後,她才聽見高台上靈霄仙君漠然道:“退下。”
“弟子告退。”
撐着僵硬的身軀行了一禮,林曉從地上爬起來,邁着幾乎已經不屬于自己的雙腿,勉強支撐着緩緩退出靈霄大殿。
等走出大殿,林曉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要飛起來。
逃也似地離開了這倒黴地方,走到一處無人之地,她才滿臉喪色地蹲下來揉腿。
“這日子也太難熬了。”
再這麼下去她遲早要死在靈霄大殿。
“不行。”林曉蹲在路邊樹木的陰影裡,仿佛一個老農般發出凄苦的歎息:“系統,我必須要盡快找到和劍仙有關的東西或者消息,再這樣下去我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