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盡腦汁又不着痕迹恭維了他兩句,林曉順勢說起:“劍公子不僅劍術高超,且俠義心腸,真是我輩楷模。”
這句話重點在‘俠義心腸’這四個字上,主要是想側面打探一下劍傾城有沒有救過人。
可這位劍公子似乎沒有聽出她的隐藏意思,不僅沒有如林曉所願順帶講起自己‘救人’的往事,反而笑意加深了些,意有所指般看她:“誇獎。”
如同林曉想方設法想出話題與他交談,而他隻是矜持、甚至漫不經心地回答她的熱切。
林曉:“……”
說真的,她有點心累。
這位劍道魁首人不錯,長得也不錯,氣質更是超然,就是聊起天來有點累,好像時時刻刻處于一種‘我很帥’的氛圍裡。
之前也沒看出來劍公子是這種性格啊。
靜默了一息,林曉又重新挂上笑容,繼續強行聊天。
“我聽聞劍公子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實在令我敬佩。”
這句夠明顯了吧?
“哦?你聽誰說的?”
“呃……山腳下買丹藥的大叔。”
這是真的,她确實是從廣陵宗山下市集裡一個賣療傷丹藥的中年修士口中得知。
然而這種一看就很不靠譜的話,在劍傾城眼裡再次成了林曉想與他親近的話頭。
他彎了彎唇角,看向遠處重巒疊翠,笑意有些莫測:“劍姑娘,我一生忠于劍道,旁的對我來說都是小道。”
“啊?”
林曉大大的眼睛裡寫着大大的疑惑,到底她的情商沒讓這話冷場,勉強接了句幹巴巴的話:“劍公子不愧是劍道魁首。”
“你過獎了。”
“……”
這天實在聊得生硬。
即便以林曉的搭話技術,都不免安靜了半響,就在她重整旗鼓,想再次‘出發’時,沈谕來了。
沈谕今日看上去又比昨日好許多,至少唇角有了些紅潤。
他似乎匆匆趕來,卻在靠近演武場時又慢下了腳步,好一會兒才走到林曉和劍傾城身邊,眼中有埋藏在深處的擔憂,是對林曉的擔憂。
林曉看他來了忙迎上去,關切道:“沈公子,你今天好些了嗎?”
她對沈谕還是有幾分好感的,畢竟他真是個不錯的人,這幾天過去,林曉已經把他當成了朋友。
“我無妨。”
沈谕聲音有些低,音調也十分沉,掃過劍傾城微笑的面孔和林曉擔憂的目光,他垂下眼眸,聲音像是被風吹過的枯葉,幹澀、喑啞、暗沉。
“阿仙,我過幾日,興許要離開了。”
林曉微微一怔:“可你的傷還沒好呢,而且……”
而且沈谕現在修為被廢,外面還有伏靈宗的人,他孤身一人又身無旁物,很容易遇上危險。
“可我不能永遠待在廣陵宗。”沈谕擡起頭看她,那種目光讓林曉有些難以言喻的觸動:“阿仙,你……你要和我一起離開嗎?”
林曉沉默了。
沈谕有他的路,有他的未來要去闖,可她也一樣,她也有她不得已事要做,她要找到劍仙,改變自己未來的命運。
她的沉默讓沈谕眼裡本就黯淡的光徹底熄滅下去。
他不怪阿仙,這本就是每一個正常人會做出的選擇,阿仙救了他,于他已是仁至義盡,而他是個廢人,總不能苛求她永遠同他一道。
他隻是……隻是心中難以克制地生出了嫉妒、痛苦、和颠覆從前的黑暗。
甚至于,如果劍傾城要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他也無力阻擋。
直到這一刻,沈谕仿佛突然間明白了什麼叫做強者至上。
那些善良、正義、對錯,不過是至強力量上雕刻的花朵,也許精美絕倫,可它們沒有根基,隻是虛無,沒有力量的對錯就和他現在一樣,什麼也不是。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裡已經堅定許多。
“阿仙,你留在這裡也好。”
他要去尋找恢複修為的方法,一路上定然危險重重,這種危險本不該牽扯進她,她留在劍傾城這兒,至少沒有生命危險,劍傾城性格有些不近人情,可以他的身份做不出苛刻一個普通女子的事,也許至多是……黯然情傷。
這種痛苦,他不想阿仙經曆,但他現在沒有能力阻止。
沈谕看向劍傾城,眼裡除了濃重的暗色,更多了一份隐藏極深的警告。
他沉沉道:“劍兄,你是劍道魁首,自然萬人仰慕,就算你忠于劍道,不喜兒女私情,也希望你能妥善處理,否則……”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
林曉有點沒聽懂,但劍傾城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