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理論課的夫子是個年紀尚輕的老頭。
之所以說他年紀尚輕,是因為他面貌俊美,肌膚潤澤,實在稱不上老。
而說他老頭,是因為他蓄着一把黑色山羊胡,渾身散發古闆嚴厲之氣,神态老氣橫秋,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頭。
聽周遭弟子說他本号延道仙尊,專授修仙史。
既稱仙尊,看來也是個厲害人物,不知為何,這厲害在他本人身上一點沒有凸現,他看上去隻像個普普通通的老夫子。
老夫子授課也如念經:
“凡天下修士,憑其靈力種類不同,可分為術守,與兵攻。”
“術守一詞,顧名思義,便是通過靈符運用靈力,來使出想要的法術,關鍵之處,在于守。”
“兵攻,則是修士灌輸靈力進入擅長的兵器,加以攻擊,關鍵之處,在于攻……”
說到這,延道仙尊皺了皺眉,眼神不耐的投向聞不語。
聞不語此刻正低着頭奮筆疾書呢,延道仙尊講課實在太過枯燥,跟她高中那個教曆史的老頭子沒半點區别,她上那個老頭子的課不是睡覺就是寫别的科的作業,此刻也把傳統發揚光大了,擱這狂抄那十遍清心經呢。
話說回來,這清心經字真的是好多,她從中午抄到現在,連三遍都沒抄完。
突然有人用胳膊肘用力肘了她一下。
聞不語這才擡頭,“江師兄,怎麼……”
還沒把話說完,江瀾用力擠眼,示意她看向上面。
聞不語看向講座,延道仙尊正面色不善的瞧着她,手裡捋着那一把山羊胡。
聞不語筆“啪嗒”一下掉到桌上,連忙坐直了。
延道仙尊這才脾氣降下去一點,但還是不太高興,繼續悠悠道:“區分術守與兵攻,通常在修士初學時,由辨靈珠區分,若靈力溢為銀白,是為術守,為钴藍,是為兵攻……”
“對了,我聽斂生門說普蒼山新入門兩個弟子,是哪兩位?”
江瀾又肘了一下聞不語,聞不語呆呆站起來了。
她心裡其實有點慌張,這老夫子不會看她上課不認真聽講,找機會找她算賬吧。
看向旁邊站着的池一觀,他乖乖低着頭,模樣很是乖覺。
聞不語嗤之以鼻,小病嬌在她面前兇神惡煞,在别人面前就變得這麼聽話,一副好好學生的樣子,可真會裝。
延道仙尊手掌一翻,翻出一枚碗口大的珍珠,悠悠懸浮在他手中。
聞不語看呆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靈珠啊。
延道仙尊随手一指,“去。”
辨靈珠悠悠浮在空中行進,直停到聞不語面前。
江瀾小聲提醒她把手放到上面。
聞不語依言照做,辨靈珠内部混沌的氣息刹那間變得清透銀白,溢出縷縷輕盈的靈氣。
聞不語看不懂,延道仙尊卻捋了捋胡須,點頭道:“不錯,上佳的術守,是塊言修的料子。”
聞不語收手,沒想到那江湖術士沒騙她,這具身體居然真有言修的天賦。
輪到池一觀時,他将五根玉白的手指輕輕放于珠上,辨靈珠絲絲縷縷的銀白之氣開始慢慢轉化為藍色。
這藍色先是淺淡,随後次第加深,像是墨水逐次洇染,最後幾乎變成一種藍的發黑的顔色。
周圍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好厲害!”
“這麼有天賦的兵攻,真是罕見哪。”
“我記得上次有這種顔色的,還是大師姐。”
聞不語一頭霧水的盯着那顆钴藍色的圓球,心中好奇。
他們是怎麼判斷出來池一觀天賦強弱的,光憑顔色嗎?
不想延道仙尊臉色并不很好,瞧了一眼池一觀。
“你叫什麼名字?”
池一觀微微擡起頭。
“在下池一觀。”
聞不語看了眼他。池一觀素來不用真名示人,進普蒼山倒是轉性了。
延道仙尊看到他的臉,頓了一頓,半晌,還是如實道:“你屬兵攻,很有天賦。”
擡手讓兩人坐下,又有弟子小聲讨論起來了。
“咦?出了個兵攻天才,延道仙尊怎麼看上去不是很高興?”
“你傻呀,大師姐也屬兵攻,也是天才,又是他親傳愛徒,延道仙尊是怕橫空出世個别人,威脅到大師姐地位呢。”
“哦~原來如此。”
聞不語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們讨論的主角之一池一觀,隻見他面色如常,淡定的用筆在紙上塗塗畫畫什麼,看上去很波瀾不驚又很乖巧。
聞不語納罕,他不是最喜歡記仇了嗎,居然一點反應沒有,看起來好乖。
又看了一眼他在紙上畫的内容,終于恍然大悟。
那紙上不是别的,正是四分五裂的簡筆畫小人延道仙尊,看上去他被刀砍得很慘,四肢和頭都掉了個個兒,腦袋慘兮兮的掉在地上,隻有山羊胡還直直的立在天上。
聞不語一陣無語。
早知道他不是什麼好鳥了。
那幾名弟子還渾然不知,依舊熱火朝天的讨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