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娘子既有被認可的欣喜又不免感到驚訝,她第一次遇到這般執着的客人,一時脫口道:“小娘子使不得!奴、奴家……奴家的這位客人身份尊貴,那日奴家要寸步不離的跟着,怠慢不得。”
沈韫珠察覺到她語氣中隐隐的慌亂與浮躁,心知再追問下去恐會引起對方的疑心,便就此作罷。
離開韶華閣以後,沈韫珠邊往羅家走邊回憶方才的事情。
怎就這般巧?若說先前她隻是憑直覺懷疑的羅亭君,那麼現下她似乎找到一絲羅亭君與案子的關聯。
盡管這關聯仍無實證,卻給了她追查下去的動力。
重回羅家附近,從差役口中得知小厮羅歲安已經回來,從時辰上來推算,他途中應當沒有再拐去别處。
又過了一炷香左右,羅亭君終于出門了,身後還跟着那個小厮羅歲安,主仆二人再次前往坊市的方向。
見此,其中一名差役悄然跟了上去。
沈韫珠未再多言,先回了趟縣廨。本是想再借些人手去另外三個坊,同那幾戶馬上要辦親事的人家重新溝通一番,奈何縣廨能撥給她的人手有限,眼下都已散了出去。
她思量幾番,最後決定先回去盯住韶華閣的動靜。
直到下午申時之前,共有三十七位客人進出過韶華閣,大多都是結伴而行,且女子居多。
而這些人看起來都無甚不妥。
便在此時,門内忽而走出一抹略眼熟的身影,正是韶華閣的老闆宋槐序。
沈韫珠瞬間打起了精神。
隻見宋槐序朝四周觀察幾眼,順手戴上夥計剛剛送出來的幕籬,便獨自朝西邊走去。
沈韫珠等了片刻方才跟上。
宋槐序亦如先前的羅歲安那般,專挑僻靜小道走。
約莫走了近一個時辰,人就來到了與修德坊比鄰的明安坊。她先到坊市的一家脂粉鋪逗留片刻,随即就同一位年紀相仿的娘子相攜而出。
出得坊市,二人便徑直來到一處民宅,看門口燈籠上的字,應當就是後日要嫁女兒的周家了。
沈韫珠沉默的等待着,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看到宋槐序又同那女子笑着走出了周家。
沈韫珠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站直身子稍整衣衫,提步去敲周家的大門。
周家經商,卻非高門大戶。家中不過五、六仆人,而近日正緊鑼密鼓地籌備三娘的出嫁事宜,人手不足,遂周父與周母也留在家裡張羅,他們聽聞被神雀衛的人找上門,當即就慌了神。
二人甚至不敢擡眼去看來人,隻戰戰兢兢行個禮,不待對方問話,便竹筒倒豆子般細數起家中人丁與近況,又是從事的何種營生,是如何本本分分做生意的。
沈韫珠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很快出聲打斷,隻道自己是來詢問些關于周小娘子成親的事情。
“您是……您是向問方才那兩位娘子?”周母颔首深吸口氣,隻氣息不勻地解釋道:“她們一位姓宋,一位姓喬。那喬娘子乃是露華濃的梳妝娘子,頭前是定下她來為我女兒出嫁時做妝面的。但不巧喬娘子家中突生急事,她恐是脫不開身,便帶來了那位宋娘子。我們試過了那宋娘子的手藝,确實不輸喬娘子,便就同意由她來代替喬娘子梳妝了。”
沈韫珠問:“那,宋娘子何時再來府上?”
“明兒個下半晌。”周母恭敬回道。
沈韫珠點點頭,思索須臾,再次開口:“修德坊裡那些關于新嫁娘的案子你們可都知曉?”
周母與周父對視一眼,點點頭。
“縣廨的人來過兩三次,提醒我們要做好防範。我們也是多番打聽過那些案子的,從未聽說有别坊的新嫁娘遭難。想是那兇手隻在修德坊作案,自然出嫁那日我們也會多加提防的,應當、應當是無礙的。”周母越說越氣短。
“後日有幾人送嫁?府中可還做了旁的安排?”沈韫珠沒料到周家人竟對女兒的安危這般懈怠。
周母敏銳地察覺到對方情緒上的細微變化,頓感脖頸又重上幾分,小聲回道:“算上家中親友與仆從,共、共有六七人送、送嫁。”
沈韫珠蹙眉,又詢問一番徐家家裡以及接親時的安排。
徐家人倒是比周家人更上心些。
“我知曉了,你們先一切照舊,切莫多言。”沈韫珠向二人拱拱手,交代道:“我明日還會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