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揶揄意味甚濃,裴澈雖是笑着,耳尖卻淡淡泛紅,溫文爾雅地說道:“于音律一道,裴某所學不過皮毛,公主殿下莫要誇張擡舉,惹來宋女師的恥笑。”
說罷,他徐徐看向宋泠然,頗有幾分窘迫和無奈,使得宋泠然忍不住替他解圍。
接着,三人于蒲團落坐,開始品茗,間或讨論一下外面的景色以及琴樂。
當話題最後落在薄珩身上時,永甯公主不禁抱怨道:“他送長樂飛星,卻隻送了本宮一把普通的琴,本宮已召了謝含大師進宮,令他為本宮斫一把新琴,定不會比飛星差了去。”
宋泠然緩緩笑着勸慰:“飛星難得,再要斫一把這樣的好琴恐怕至少三年,我可以将纖雲贈予公主殿下,纖雲與飛星乃是同源,與飛星無異。”
話落,裴澈竟是稍露疑惑,插過話問:“宋女師的長琴名喚纖雲麼?”
宋泠然驚疑不定:“嗯,怎麼了嗎?”
“沒。”裴澈徐徐笑道,“隻是想到了一首詞,有一句曰‘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這兩把琴合并起來像是一對鴛侶琴,謝含大師取名取得不好。”
永甯公主立刻問:“有這麼一首詞嗎,本宮怎麼不知曉?”
裴澈極有耐心地回答:“公主殿下不曾聽過這兩句,定然聽過那句出了名的‘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它們在同一首詞内。”
好……好罷。
永甯公主确實是隻聽過後半句,不曾記得開頭,想也不想地,嗤笑了一聲:“謝含大師好歹也是一代名匠,怎麼滿腦子情情愛愛?皇兄與宋女師是師徒,怎能用什麼鴛侶琴……宋女師,你的纖雲本宮不要了,本宮才不想跟長樂一道用鴛侶琴,待得謝含大師進宮,本宮讓他為我們斫兩把姊妹琴,以後你就用本宮贈的琴罷。”
宋泠然也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種關聯,忍不住想:謝含大師取名之意,薄珩通曉嗎?若是通曉,為何不更名?!
但轉念一想,太子如高嶺之花,不介意這等微末之事倒也情有可原,不過一個名字罷了,何故因此亂了心緒?!
思及此,宋泠然又從容了些許,看向另外兩人:“纖雲我不常用,随身帶着焦尾倒也足夠應付,公主殿下想聽曲嗎?!”
永甯公主一怔,又笑了:“自然是想的。”
裴澈也坐正了身體,十分愉悅的模樣:“敬聽宋女師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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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燕京湖回來,剛過午時,宋泠然在外伴永甯公主用了膳,裴澈亦随之。
分道揚镳之際,裴澈問她:“宋女師,裴某能跟你學琴嗎?我師父雖通樂理,但未能至臻。”
宋泠然向來對愛琴喜琴的人格外看重,也不擺名師的架子,欣然答應:“好的,甚麼時候想學給我發拜帖便是。”
裴澈這才淺淺一笑,送她上了馬車。
回到瑤音閣,明秀發現宋泠然的心情俨然好了許多,連早上的頹喪也一掃而空,不禁笑問:“宋女師,今日的賞湖茶好喝麼,喝的甚麼茶?”
宋泠然答:“碧螺春。”
明秀又關切道,“那永甯殿下可有刁難宋女師你?!”
宋泠然搖了搖頭,忽想到裴澈,遲疑了一下,問:“明秀,平陽侯府的裴世子是個什麼樣兒的人?!”
明秀一聽“裴世子”三個字,就笑得眉眼彎彎,“宋女師打聽裴世子做什麼,難道是今日見了裴世子一面?聽說裴世子文武雙全,是京都最炙手可熱的婚配兒郎,連長樂郡主都暗中傾慕。可惜長樂郡主身份顯赫,平陽侯府位高權重,裴世子雖然出衆,卻注定不能娶天之驕女,宋女師你與裴世子極為合配。”
宋泠然:“……我不是想問這個。”
明秀愈發促狹:“那是要問裴世子有無通房侍妾麼?裴世子潔身自好,并無通房侍妾。”
算了。
宋泠然撫額,決定不與明秀讨論裴澈,轉而讓明秀為她更衣,一會兒到長春殿去。
——常平縣旱災之事解決了大半,薄珩又能擠出閑暇學琴,故而今日一大早,他就派人來瑤音閣傳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