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珩突然凜然問了一句。
這一問,問得宋泠然一派慌張,她連忙将裙擺扯了扯,有意将斷腿遮住,語氣不太自然地答:“沒……沒事。”
話說完,一陣細微的冷風撲面而來,夾雜着清冷的雪中春信的芳香,宋泠然感受到了薄珩清淺的呼吸,就落在她的身前,一隻手握住了她的腳,扭了扭。
宋泠然額頭瞬間沁出冷汗,眼角也有淚水溢出來,強忍着痛意,聲音微微顫抖着:“殿下……”
薄珩狠狠皺着眉:“為何不早些與孤說?”
宋泠然将淚憋了回去,道:“原本是等着殿下救我出去,再告訴殿下的,不想殿下也掉了進來,既是兩人雙雙落難,說出來也沒用,倒不如不說少讓殿下操些心算了。”
薄珩一陣沉默,眉眼沒有舒開,反而擰得更深,沉吟了一瞬,問:“在宋家也是如此麼?”
“嗯……”宋泠然鼻子發酸,“有一回我感染風寒,害得整個宋家為我擔心,我想我對身邊的人來說極為重要,故而能忍則忍……其實也不是很痛,殿下勿要擔心。”
薄珩的心弦一刹似被狠狠撩動,幾分莫名情緒竄起,又被無形的手壓下,“老師,學生的身上有金瘡藥,以後這種事不必再強忍。”
宋泠然怔了怔,喃喃道:“殿下,你真是個百寶箱,竟還有金瘡藥帶在身上。”
薄珩無不覺得好笑,他算是半個習武之人,自然會将金瘡藥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于是将金瘡藥從胸口處摸了出來。
宮廷制的金瘡藥自然遠非宮外普通醫館賣的可比,宋泠然若是早點說,昨日給她上了藥,今日怎麼也不會痛成這樣。
他拔開金瘡藥的瓶塞,正欲脫去宋泠然的鞋襪給她上藥,然念頭乍起便止住,然後他将金瘡藥的藥瓶往宋泠然手裡一塞,兀自站起背過身子。
常言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縱然孤男寡女身處洞中無人窺視,該守的男女大防還是得守。
宋泠然愣了一下,明白了薄珩的心意,臉頰噌地一紅,壓抑着胸口中疾快的心跳,她飛快脫去鞋襪,摸索着将藥粉灑在腳踝上。
很快,她穿好了鞋襪,喚了聲“殿下”,欲将金瘡藥還回去。
薄珩卻又遞了水囊過來,“手傷了麼?”
宋泠然小聲答:“沒有的。”
她将水囊接了過來,咕噜咕噜猛灌,直把水囊喝空了才戀戀不舍的舔了舔唇。
宋泠然實在是太渴了,嗓子像冒了煙一樣,又聞得薄珩問:“還喝麼?”
宋泠然搖了搖頭,搖完才想起洞中漆黑他看不見,忙将手邊的油紙包拆開,遞了個饅頭過去。
“殿下,用些罷。”
她記得薄珩一早就沒有吃,從掉進來到現在隻啃了半個饅頭。
黑暗中薄珩似乎權衡了一下,才将那整個饅頭接過去,說:“我将長樂扔下的水糧清點了一下,這些東西隻供我們省吃儉用在洞裡待三天,若這三天觀林還沒有找到我們,我們怕是要吃些苦頭。”
宋泠然立刻勸:“殿下不必悲觀,也許兩天我們就出去了。”
身陷囹圄,二人相互打氣相互陪伴,确實比一個人待着好受得多,薄珩吃完了饅頭,也開了一隻水囊,喝了一半的水,剩下的一半刻意保存起來。
他隻願事情别到他打算的那最壞一步,自己倒是無所謂,但宋泠然的腿拖不了太久……
此時,觀林帶人搜遍可藏身的佛堂,數次經過後山,都沒能聽到後山的響動。
他唯一能聽到的是廟裡的殺豬聲,一時倍感荒唐,率人直去齋房,就見長樂郡主帶來的侍衛按着一隻豬正在放血,濃濃的腥氣污了整個齋房後廚。
于是,觀林前去客舍找長樂郡主,開口責難道:“郡主,佛門清淨之地不可殺生,還請郡主不要再鬧出動靜,影響我等尋找太子殿下的下落。
長樂郡主坐在桌前,執着一本書懶懶閱覽,頭也不擡道:“觀統領,相國寺有燒朱院,萬佛寺自然也有殺豬院,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正好廚子要給我做夜宵,觀統領與一衆禁軍找人找得辛苦,不如由我來犒勞你們一番?!”
觀林欲要動怒,想了想,又忍下,抱拳從門檻裡退出去了。
他愈發笃定宋泠然和薄珩就在萬佛寺内,也不知長樂郡主将人藏到了何處,想了想,他讓人去叫更多人手過來,幹脆寺内所有的東西全部搬空,看長樂郡主能把人藏到哪處。
如此大的陣仗,長樂郡主的貼身侍女瞧了亦是心驚,猶豫着小心翼翼地說道:“郡主,若太子殿下被找到,咱們……”
“怕什麼?我與太子皇兄從小一起長大,他還能殺了我不成?”長樂郡主漫不經心地道,“太子皇兄是正人君子,在如此危險境況之中,定能讓宋女師放心依靠,以此博得宋女師芳心,出來後他說不準還要謝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