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房内二姐醉夢甜将銀線穿梭于茜色嫁衣,金絲繡就的牡丹正攀着襟邊,忽聽得檐下銅鈴輕響,原是戀人燕子嚴遣來的婆子,手中捧着燕府送來的合卺酒方子,醉府廊下早有廚娘踮腳張望,兩府仆從往來如織,将這樁婚事的喜氣釀得愈發濃稠。
雕花窗棂漏進細碎日光,醉夢甜指尖纏繞着五彩喜線,案頭攤開的婚書墨迹未幹,忽聞院外傳來燕家送聘隊伍的喧天鑼鼓,檐角銅鈴叮咚作響,似是應和着兩家仆婦穿梭往來時裙擺窸窣,将滿院紅綢與雞形、燕形喜箋攪成蜜糖般的婚期甜香。
醉府後廚飄出蜜餞甜香,醉夢甜倚着雕花木窗,将繡着金雞圖騰的嫁衣邊角細細熨燙,忽聞遠處傳來馬蹄聲,原是燕子嚴親自送來燕家祖傳的銜珠燕形玉簪,兩府奴仆往來搬運紅燭喜綢,檐下燈籠搖晃,映得滿院皆染上胭脂色。
寒武紀白銀時代的晨光穿透宛城西子湖畔的薄霧,将醉府雕梁畫棟浸染成琥珀色。醉夢甜倚着朱漆雕花窗棂,指尖無意識纏繞着五彩喜線,嫁衣上金絲繡就的三尾鳳凰在晨光中泛起細碎流光。她鬓邊斜插的珊瑚珠步搖随着動作輕顫,映得那雙含着秋水的杏眼愈發溫柔,鵝黃色襦裙外罩着茜色薄紗,腰間系着燕子嚴親手編的草葉香囊,此刻正散出若有若無的艾草香。
"二姐又在出神!"粉衣少女風風火火撞開房門,正是九妹醉夢泠。她發間魚尾狀銀飾叮當作響,裙擺沾着西湖水痕,"湖畔的睡蓮開了,比去年紅得更豔些!"醉夢甜莞爾一笑,将繡繃輕輕放下:"你呀,整日在水裡瘋跑,當心着了涼。"話音未落,門外傳來環佩叮咚,三姐醉夢艾抱着青瓷花瓶探進頭來,月白襦裙上繡着的玉兔栩栩如生:"泠兒又偷溜去玩水了?母親正念叨着要給你繡新肚兜呢。"
忽然,院外傳來銅鑼開道聲。醉夢甜心頭一顫,指尖無意識攥緊喜線。雕花門扉緩緩推開,燕家送聘隊伍踏着青石闆魚貫而入。為首的紅衣婆子捧着描金禮盒,盒中燕形玉珏在陽光下流轉着溫潤光澤。醉夢甜透過窗棂望見熟悉的玄色身影——燕子嚴束着銀絲發冠,月白錦袍上暗繡雲紋,腰間懸挂的青銅燕鈴随着步伐輕響,正是他們初遇時她親手所贈。
"甜兒!"燕子嚴擡眸望向繡樓,目光穿過層層紅綢與飄帶,在觸及她容顔的瞬間化作春水,"父親特命我送來祖傳的合卺酒方子。"他身後,燕勳與花茗并肩而立,燕老爺一襲藏青長袍不怒自威,花夫人鬓邊的珍珠步搖随着笑意輕晃:"醉家妹妹生得這般水靈,倒叫我想起年輕時與嚴兒他爹定親的光景了。"
醉府回廊頓時熱鬧起來。林秀琪系着碎花圍裙從廚房趕來,鬓角沾着面粉也渾然不覺:"快些搬凳子上茶!"醉合德捋着山羊胡笑得眉眼彎彎,将燕家送來的婚書又仔仔細細看了三遍。七妹醉夢紫倚着朱柱輕笑,紫色襦裙上的狐狸刺繡随着動作仿佛要躍出綢緞:"二姐的郎君比畫本子裡的狀元郎還俊三分。"八妹醉夢熙卻撇了撇嘴,白色勁裝下藏着的軟劍微微晃動:"光會說漂亮話有什麼用,能打得過我手中劍才算本事!"
醉夢甜望着院中的喧嚣,忽然想起那年春日,她在私塾後院喂雞時,正巧撞見燕子嚴為救受傷的雛燕爬上槐樹。少年衣袂翻飛間,腰間燕鈴清脆的聲響,竟比院中盛開的薔薇還要動聽。此刻,檐角銅鈴與燕鈴遙相呼應,将滿院紅綢、雞形剪紙與燕紋喜箋攪成蜜糖般的甜香,恍惚間,連空氣中浮動的塵埃都染上了幸福的光暈。
暮春的暖風裹着西子湖的水汽漫進醉府,後廚蒸騰的熱氣裡,蜜餞梅子的甜香混着桂花糖糕的馥郁,将垂花門檐下的紫藤花都熏得醺醺然。醉夢甜半跪坐在繡房榻上,膝頭攤開茜色嫁衣,指尖捏着白炭熨鬥輕輕熨燙衣擺——金線繡就的金雞正昂首啼曉,尾羽間綴着的珍珠随着動作輕顫,恍若沾了晨露的羽翼。
"二姐,這雞繡得比後院蘆花還神氣!"五姐醉夢紅晃着腦袋湊過來,貓兒似的杏眼彎成月牙,朱紅色裙裾掃過滿地紅綢,"等你成親那日,定要把燕子嚴迷得挪不開眼。"話音未落,三姐醉夢艾抱着青瓷茶盞跨進門檻,翠色羅裙沾着露水,"當心燙着手。"她将茶盞擱在案頭,指尖點了點嫁衣上的珠串,"昨夜新摘的茉莉浸了蜜,我給你留了半罐子。"
忽然,院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驚起滿樹麻雀。醉夢甜心頭一顫,手中熨鬥險些滑落。八妹醉夢熙旋風般沖進來,白色勁裝獵獵作響,腰間軟劍撞得銅環叮當:"是燕家的人!領頭的騎着雪鬃馬,瞧着像..."話未說完,雕花木門"吱呀"推開,燕子嚴手持描金漆盒立在門前,玄色錦袍被風吹得鼓起,露出内襯上細密的銀絲燕紋。
"甜兒。"他仰頭望向榻上的人,目光掃過她鬓邊淩亂的發絲,耳尖微微泛紅,"母親翻出了祖傳的銜珠玉簪,說要給你..."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喉結滾動着将後半句咽下。醉夢甜望着他懷中的漆盒,想起前日裡他偷偷塞給她的信箋,墨迹裡混着桂花香氣,寫着"待得月圓時,共看星河轉"。
燕勳與花茗随後緩步而入。燕老爺負手而立,藏青長袍下擺繡着暗金雲紋,不怒自威的面容在望見醉夢甜時柔和幾分;花夫人鬓邊珍珠流蘇輕晃,眼角笑紋裡盛滿慈愛:"好孩子,這玉簪最襯你。"說着親手打開漆盒,盒中白玉簪雕琢着雙燕銜珠,溫潤光澤映得醉夢甜臉頰發燙。
醉合德握着戒尺匆匆趕來,鏡片後的眼睛笑得眯成縫:"快請上座!"林秀琪系着油漬斑斑的圍裙從後廚奔出,手裡還攥着木勺:"哎喲,也不提前說聲,我這就去添茶!"七妹醉夢紫倚着門框輕笑,紫色裙擺上的狐狸尾巴随着動作若隐若現:"嚴哥哥這玉簪一送,倒像把二姐的心都勾走了。"
醉夢甜垂眸望着嫁衣上的金雞,聽着滿院喧鬧,忽覺掌心發燙。那日在私塾後院,少年踩着滿地槐花遞來雛燕時,掌心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她指尖。此刻檐下燈籠搖晃,紅綢飄帶拂過她鬓角,将滿院春光都釀成了蜜糖,連燕子嚴耳尖的绯紅,都比西湖裡初綻的荷花還要鮮豔。
西子湖的粼粼波光漫過青石堤岸,将醉府的飛檐鬥拱染成流動的琥珀色。醉夢甜半蜷在繡房的湘妃竹榻上,茜色嫁衣鋪展如霞,她手持銀剪仔細修剪金雞尾羽處的金線流蘇。陽光穿過雕花窗棂,在嫁衣上投下細碎的菱形光斑,與珍珠璎珞的微光交織,恍若星河傾瀉在綢緞之上。
"二姐!快看這是什麼!"九妹醉夢泠赤着腳跑進來,粉色襦裙沾滿湖畔的青草汁,發間魚尾銀飾随着動作叮咚作響,"覓兩哥哥在蘆葦蕩裡捕到了紅鱗錦鯉,說是要養在你新房的魚缸裡!"話音未落,三姐醉夢艾端着漆盤跟進來,翠色紗裙繡着的玉蘭花苞沾着晨露:"當心别把水漬濺到嫁衣上。"她将桂花蜜釀輕輕擱在案頭,"母親說今晚要蒸棗泥酥,讓我們幫忙篩面粉。"
突然,院外傳來清脆的銅鈴聲。醉夢甜手中銀剪微微一顫,嫁衣上的珍珠流蘇簌簌輕晃。八妹醉夢熙"嚯"地拉開雕花窗,白色勁裝下擺掃過窗棂:"是燕子嚴!他騎的馬比上次送聘時還要威風!"隻見白牆黛瓦間,玄色身影踏着滿地落花而來,燕子嚴束發的銀絲在風中輕揚,月白錦袍上的暗紋燕羽随着步伐若隐若現,腰間那枚她親手編織的草葉香囊,竟還妥帖地系在那裡。
"甜兒。"燕子嚴立在廊下,仰頭望向倚窗的少女,耳尖泛起薄紅,"父親找出了庫房裡的百年老檀木,想給你打一套妝奁。"他說着從袖中取出一卷圖紙,素白宣紙上勾勒着精巧的妝匣樣式,邊角處還畫着歪歪扭扭的小雞啄米圖。醉夢甜望着圖紙上的塗鴉,想起昨日他隔着圍牆偷偷塞來的海棠花,花瓣間夾着的信箋寫着"若得與卿共梳髻,不羨天上做神仙"。
燕勳與花茗攜手步入庭院。燕老爺身着藏青織錦長袍,腰間玉帶扣雕着雲中飛燕,目光威嚴卻在掃過醉夢甜時化作柔光;花夫人鬓邊的翡翠步搖随着笑意輕顫,蓮青色裙裾繡着并蒂蓮紋:"好孩子,那檀木最是經久,等你們有了小娃娃,還能傳給..."她話音未落,惹得滿院少女們掩面嬌笑。醉合德扶了扶圓框眼鏡,笑得胡子都在發顫:"快請屋裡坐!秀琪,快把你釀的梅子酒拿出來!"
林秀琪系着靛藍圍裙從後廚探出頭,鬓角沾着面粉:"就知道你們要饞酒!"她轉身時,五姐醉夢紅突然指着燕子嚴身後的馬車驚呼:"天啊!那車拉的莫不是整棵桂花樹?"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三匹駿馬拉着的闆車上,枝繁葉茂的桂花樹被紅綢纏繞,金黃花簇間還挂着小巧的燕形、雞形燈籠。七妹醉夢紫晃着紫色裙擺湊過去,發間的狐狸耳飾俏皮地抖動:"嚴哥哥這是要把整個秋天都搬進醉府呢!"
醉夢甜倚着窗棂,感受着拂面的暖風裹挾着蜜餞甜香、桂子清香,還有燕子嚴身上若有若無的艾草氣息。遠處西湖傳來畫舫的琵琶聲,與檐下銅鈴、院中人聲交織成曲。她望着嫁衣上栩栩如生的金雞,恍惚間,那金線繡就的羽翼仿佛要沖破綢緞,與燕子嚴腰間的燕鈴一同,在這暮春的江南,奏響最溫柔的歌謠。
暮春的柳絮打着旋兒掠過醉府朱漆門扉,将滿院紅綢都染得朦胧。醉夢甜跪坐在鋪着軟墊的矮凳上,指尖捏着浸過漿糊的軟刷,正給嫁衣領口的金雞圖騰勾勒金邊。陽光透過窗棂間的纏枝蓮紋,在茜色綢緞上織就細密的金線,與她腕間燕子嚴送的紅豆手串交相輝映,泛起細碎的暖光。
“二姐又在偷偷傻笑!”五姐醉夢紅不知何時溜進繡房,貓兒似的眼睛狡黠地眨動,朱紅色裙擺掃過滿地彩線,“是不是想着嚴哥哥看你穿嫁衣的模樣?”話音未落,三姐醉夢艾抱着青瓷瓶匆匆趕來,翠色羅裙沾着新采的艾葉,“當心漿糊滴到裙子上!”她将插着晚香玉的瓷瓶擱在案頭,“晚凝從揚州帶回的香粉,說是抹在嫁衣上能留香三日。”
突然,院外傳來清脆的銅鈴聲混着馬蹄踏碎青石闆的聲響。醉夢甜手中軟刷猛地一抖,在綢緞上暈開細小的金斑。八妹醉夢熙“唰”地掀開珠簾,白色勁裝獵獵作響,腰間軟劍随着動作輕晃:“是燕家的車隊!領頭的馬車上紮着比人還高的紅綢燕!”透過雕花窗,醉夢甜望見熟悉的玄色身影——燕子嚴騎在雪鬃馬上,月白披風被風吹起,露出内襯上用銀線繡的百鳥朝鳳圖,最中央那隻昂首的金雞,分明是照着她的模樣所繡。
“甜兒!”燕子嚴翻身下馬,腰間燕鈴撞出悅耳的聲響。他三步并作兩步跨上台階,耳尖泛紅,從袖中取出個錦盒,“母親翻出了燕家祖奶奶的嫁衣圖紙,說要照着給你做...”打開錦盒,泛黃的宣紙上工筆描繪着雲肩霞帔,邊角處密密麻麻寫滿批注,連袖口該縫幾顆珍珠都标注得清清楚楚。醉夢甜望着圖紙上娟秀的字迹,想起昨夜他隔着牆頭遞來的油紙包,裡頭是她最愛吃的桂花糕,還附了張小字條:“待你穿上嫁衣,定比這糕點還甜。”
燕勳與花茗緩步走來。燕老爺一襲藏青長袍,腰間玉佩雕着雲中飛燕,不苟言笑的面容在看見醉夢甜時竟有了笑意:“丫頭,燕家庫房裡的雲錦随你挑。”花夫人鬓邊的珍珠流蘇輕輕晃動,蓮青色裙裾繡着并蒂蓮,慈愛地拉住醉夢甜的手:“莫要累壞了眼睛,這些針線活兒,讓婆子們做便是。”醉合德握着戒尺匆匆趕來,鏡片後的眼睛笑得眯成縫:“快請屋裡坐!秀琪,把咱們藏的女兒紅搬出來!”
林秀琪系着碎花圍裙從後廚跑出來,手裡還沾着面團:“早備好了!”她轉身時,九妹醉夢泠突然指着馬車驚呼:“天啊!他們把西湖的荷花都搬來了!”衆人望去,隻見馬車上擺滿青瓷缸,缸裡的荷花含苞待放,每片花瓣上都系着小巧的雞形、燕形紅綢。七妹醉夢紫晃着紫色裙擺湊過去,發間的狐狸耳飾俏皮地抖動:“嚴哥哥這是要把整個春天都送給二姐呢!”
醉夢甜望着滿院忙碌的身影,聽着此起彼伏的笑鬧聲,手中攥着的嫁衣漸漸被捂得溫熱。檐下的紅綢被風吹得簌簌作響,恍惚間,她仿佛看見那日在私塾後院,少年捧着受傷的雛燕向她求助,掌心的溫度比此刻春日的暖陽還要熾熱。而如今,這份溫暖正化作滿院紅妝,将整個醉府都釀成了蜜。
暮色如蜜緩緩浸透醉府飛檐,檐角銅鈴在穿堂風裡輕輕搖晃,将西天的晚霞都搖碎成金箔。醉夢甜跪坐在妝奁前,指尖撫過燕子嚴送來的燕形玉簪,白玉溫潤的觸感讓她想起少年掌心的溫度。嫁衣已繡得七七八八,金線勾勒的金雞在燭火下泛着柔和光暈,尾羽處綴着的珍珠随她動作輕顫,倒像是要撲棱着翅膀飛出來。
“二姐!快來救我!”門外突然傳來九妹醉夢泠帶着哭腔的喊聲。醉夢甜慌忙起身,茜色裙擺掃過滿地彩線。隻見醉夢泠縮在回廊角落,粉色襦裙沾滿草屑,發間魚尾銀飾歪歪斜斜,“覓兩哥哥說要給我烤魚,結果火把廚房茅草點着了!”話音未落,三姐醉夢艾抱着銅盆飛奔而過,翠色裙裾揚起半人高,“快取水!火要燒到梁柱了!”
混亂間,熟悉的燕鈴聲響由遠及近。燕子嚴穿過濃煙跑來,月白錦袍下擺沾滿灰燼,卻牢牢護着懷裡的檀木匣子:“甜兒莫怕!我帶了...”話未說完,醉夢熙舉着水桶從他身旁掠過,白色勁裝濺滿泥漿,“閃開!救火要緊!”燕子嚴被帶起的風掀亂發冠,銀絲散落在肩頭,倒顯出幾分平日少有的狼狽。
醉合德舉着戒尺從書房沖出來,鏡片被煙熏得模糊:“都别慌!秀琪,快去抱族譜!”林秀琪系着焦黑的圍裙從廚房爬出,手裡還攥着半塊沒烤完的餅:“合德!蜜餞罐要炸了!”五姐醉夢紅突然指着冒煙的屋頂尖叫:“雞窩!咱家蘆花雞還在上面!”
燕子嚴猛地将檀木匣塞進醉夢甜懷裡,利落地挽起袖口:“我去救!”他踩着雕花欄杆三兩下躍上屋檐,玄色身影在火光中穿梭,驚起的燕鈴碎響混着雞叫聲。醉夢甜抱緊匣子,掌心傳來木質紋理的觸感,心跳快得幾乎要撞破胸腔。她想起那年暴雨,少年也是這般毫不猶豫地沖進泥水裡,隻為救她掉落的繡帕。
待火勢撲滅,醉府庭院已是一片狼藉。燒焦的木梁滴滴答答淌着水,滿地都是救火時打翻的水桶。燕勳沉着臉指揮奴仆清理瓦礫,藏青長袍沾着灰卻依舊筆挺;花茗拉着林秀琪的手輕聲安慰,蓮青色裙裾上蹭了不少泥點。醉夢泠抱着濕漉漉的蘆花雞抽抽搭搭,醉夢紫晃着染黑的紫色裙擺調侃:“這下好了,咱們醉府成了‘煙熏醉雞樓’。”
醉夢甜打開檀木匣,裡面靜靜躺着對并蒂蓮銀镯,镯身上刻着細小的燕與雞圖騰。火光映照下,燕子嚴抹着臉上的灰朝她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本想等清淨些再給你,倒成了火裡搶出來的定情物。”晚風卷着焦糊味掠過,卻吹不散他眼中比燭火更亮的溫柔。
殘陽将熄時,醉府廊下新糊的紅紗燈籠次第亮起,把滿地焦痕都籠在暖融融的光暈裡。醉夢甜蹲在井邊清洗嫁衣上的煙灰,茜色綢緞浸在水中,宛如一朵浴火重生的霞雲。指尖剛觸到冰涼的井水,身後忽然落下一片陰影,帶着熟悉的艾草氣息——燕子嚴挽着竹籃單膝蹲下,月白袖口還沾着斑駁的黑灰。
“我來。”他伸手要接木槌,腕間銀镯與她的并蒂蓮镯輕輕相撞,發出清越聲響。醉夢甜慌忙後退半步,耳尖泛紅:“你衣裳都髒成這樣了,快去歇着。”話音未落,竹籃已被擱在青石上,裡頭躺着幾塊皂角和一束帶着晨露的茉莉。
“母親說,茉莉搓水去污最是清香。”燕子嚴說話時不敢直視她,低頭将皂角細細碾碎,墨發垂落遮住泛紅的耳尖,“前日見你繡嫁衣到深夜,眼下又...”話未說完,院角突然傳來爆喝:“好你個覓風!竟敢把我的軟劍拿去挑水桶!”
醉夢熙的怒吼驚飛了栖在焦樹上的麻雀。隻見八妹提着濕漉漉的裙擺沖來,白色勁裝沾滿青苔,腰間空蕩蕩的劍鞘晃得人眼暈。她身後,覓風舉着滴水的長劍狼狽逃竄,青布短打上還挂着半片燒焦的茅草:“熙妹聽我解釋!救火時實在尋不到趁手的家夥!”
“都别鬧了!”林秀琪系着補丁圍裙從廚房鑽出來,發間還沾着稻草,“晚膳隻有野菜粥,誰再搗亂就罰去守夜!”話音未落,醉夢泠抱着裹着棉被的蘆花雞湊過來,粉衣下擺沾滿泥點:“娘,雞雞說它要吃糯米團子賠罪。”
醉合德扶着眼鏡從書房踱步而出,手中戒尺敲了敲石桌:“明日我去請木匠,修補屋頂前,先把你們的‘英雄事迹’都記進族譜。”他鏡片後的目光掃過燕子嚴濕透的衣袖,難得露出笑意,“嚴兒今日倒是有幾分俠氣。”
燕勳負手站在殘垣旁,藏青長袍被晚風鼓起,卻破天荒地沒有訓斥兒子的狼狽:“明日燕府遣二十個工匠來。”他頓了頓,看向醉夢甜手中的嫁衣,“那玉簪...若熏了茉莉香,配這衣裳倒更合适。”花茗輕笑着按住丈夫的衣袖,蓮青色裙裾掃過滿地碎瓦:“合該讓孩子們自己折騰。”
暮色漸濃時,醉夢甜發現繡房窗台上多了個青瓷碗。碗裡盛着新熬的百合粥,米粒間卧着兩顆剝好的桂圓,旁邊壓着張小字條,歪歪扭扭的字迹被水暈染:“甜粥配甜兒,明日我帶最好的雲錦來賠你嫁衣。”窗外,燕子嚴的燕鈴聲混着姐妹們的笑鬧聲,順着爬滿淩霄花的竹籬,飄向綴滿星子的江南夜空。
晨霧未散時,醉府的破瓦殘垣間已飄起糯米香。醉夢甜蹲在臨時搭起的竈台前,用樹枝撥弄着爐膛裡的炭火,橙色襦裙下擺沾着斑駁的草木灰。鍋裡的醪糟正咕嘟冒泡,浮起的蛋花像極了嫁衣上未繡完的金雞冠羽。忽聽得院外傳來燕鈴輕響,她慌忙起身,卻被裙擺絆得踉跄,險些跌進竈台。
“當心燙着!”熟悉的聲音裹着風掠過發梢。燕子嚴長臂一攬将她扶住,月白披風掃過她發頂,帶來雪松與茉莉交織的氣息。他懷裡還抱着個食盒,精緻的檀木紋理間嵌着銀絲燕紋,“母親熬了醒神的薄荷茶,說你昨夜又...”話到一半,耳尖泛紅地住了口。
竈台後突然探出顆毛茸茸的腦袋,九妹醉夢泠頂着雞窩頭鑽出來,粉色睡衣歪歪扭扭:“二姐又熬夜繡嫁衣啦?”她懷裡的蘆花雞撲棱着翅膀,尾羽掃落醉夢甜鬓邊的木簪。燕子嚴眼疾手快接住簪子,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發燙的耳垂:“我幫你...”
“嚴哥哥來得正好!”五姐醉夢紅不知從哪竄出來,朱紅色裙擺上沾着顔料,“快來評評,這喜帳是繡并蒂蓮好,還是繡百子千孫圖?”她身後跟着三姐醉夢艾,翠色裙裾兜着滿滿一捧新鮮艾草:“别聽紅兒的,二姐的喜帳自然要繡金雞與燕子!”
正鬧着,醉合德夾着戒尺從臨時書房出來,圓框眼鏡滑到鼻尖:“都圍在竈台前作甚?”他目光掃過燕子嚴懷中的食盒,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燕公子若有空,倒可幫我謄抄些婚書。”話音未落,林秀琪系着補丁圍裙從菜園跑來,手裡拎着帶泥的胡蘿蔔:“合該讓年輕人多相處!嚴兒留下用早膳,嘗嘗我新腌的桂花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