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持羊毫,在素白扇面上輕點丹青,幾縷墨痕暈染間,綻放出一枝清雅的水墨荷花,微風拂過,畫扇輕搖,似有暗香浮動。
他以細膩筆觸勾勒扇面,将山水雲煙、花鳥魚蟲凝于方寸之間,畫扇完成的刹那,仿佛把整個詩意世界收進了搖曳的清風裡。
三姐醉夢艾倚着雕花窗棂,見戀人蘇晚凝手執羊毫,于素白扇面輕點丹青,須臾間水墨荷花清雅綻放,微風過處畫扇輕搖,恍惚間似有暗香自扇底幽幽浮動。
廊下竹簾輕晃,醉夢艾倚着湘妃榻,目光追随着執筆作畫的蘇晚凝,見他以羊毫在素白扇面勾勒點染,墨痕漸次暈開,一朵水墨荷花悄然綻放,微風卷起紗幔時,扇面輕搖,恍惚間似有荷香萦繞身側。
暮春的西子湖畔籠着層淡青色煙霭,醉府後院的湘妃竹簾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露出倚在雕花窗棂上的醉夢艾。她着一襲豆綠襦裙,月白披帛松松挽在臂彎,發間兩支玉兔銜珠簪随着動作輕晃,将她水潤的杏眼襯得愈發靈動。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窗棂上的纏枝蓮紋,目光卻牢牢黏在石案前作畫的蘇晚凝身上。
那少年身着月白錦袍,腰間系着墨玉墜子,烏發用同色絲帶松松束起,側臉線條被春日暖陽鍍上層柔光。他垂眸凝視素白扇面的專注模樣,倒比窗下新抽的柳枝還要溫柔。硯台裡的徽墨泛着烏潤光澤,羊毫筆尖蘸飽墨汁,在扇面懸停片刻,倏然落下第一筆。
"又畫荷花?"醉夢艾提着裙擺輕盈走近,發間珠翠叮咚作響,"上月畫的那幅《芙蕖圖》,爹爹還挂在書房顯擺呢。"她探身時,袖口繡着的玉蘭花掃過蘇晚凝手背,驚得他筆尖微顫,墨點在宣紙上洇開。
蘇晚凝無奈擡眼,桃花眼裡盛着笑意:"都怪三姑娘走路不帶聲響,倒像你圖騰裡的兔子,悄咪咪就撲過來。"他擱下毛筆,從袖中掏出枚新制的檀香丸,"前日尋來的海南沉香,磨粉時添了荷露,你聞着可還喜歡?"
醉夢艾将檀香丸湊到鼻尖輕嗅,清甜荷香混着醇厚木香萦繞鼻尖,不覺彎了眉眼:"比西街香鋪的都好。"她忽然瞥見扇面上暈開的墨點,指尖點着紙面打趣,"蘇公子這'墨梅'倒是别出心裁。"
"既是失誤,便将錯就錯。"蘇晚凝重新執起筆,手腕翻轉間,墨點化作墨色花苞,三兩點染便生出幾片蜷曲的荷葉。他畫得專注,耳尖卻泛起薄紅——醉夢艾歪着頭湊近時,發間茉莉香混着少女獨有的清甜氣息,擾得他心緒紛亂。
畫畢,蘇晚凝将扇子遞過去,見她對着扇面輕輕吹氣,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突然低聲道:"下月生辰,想要什麼?"話音未落,忽聞院外傳來孩童笑鬧,原是醉夢泠纏着覓兩在追蝴蝶,驚得檐下春燕撲棱棱亂飛。
醉夢艾望着遠去的身影抿唇而笑,又将扇子湊近細看,水墨荷花旁不知何時添了隻栩栩如生的白兔,正仰頭望着花枝。她心跳陡然加快,擡頭時正撞進蘇晚凝溫柔的目光,像西子湖水般,漫不經心地将她溺在其中。
斜陽透過雕花窗棂,在湘妃榻上灑下細碎金斑。醉夢艾斜倚着雲紋軟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枕邊白兔絨毯——那是蘇晚凝去年冬日所贈,絨毛蓬松柔軟,像極了她圖騰中靈動的兔兒。廊下竹簾被穿堂風撩撥得簌簌作響,混着遠處傳來的評彈小調,倒為這方小天地添了幾分江南特有的軟糯韻味。
蘇晚凝今日換了件淺灰雲錦長衫,腰間新系了她繡的墨綠縧子,針腳雖不算齊整,卻在縧尾繡了對依偎的白兔。他垂眸作畫的模樣與前日别無二緻,可醉夢艾總覺哪裡不同——許是鬓角碎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倒添了幾分随性;許是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比往日更長了些。
“别看了,再看墨要幹了。”蘇晚凝頭也不擡,唇角卻噙着笑,筆尖在扇面勾勒出細長的荷梗,“三姑娘今日這般安靜,倒讓我有些不自在。”他話音未落,醉夢艾已輕巧地從榻上起身,鵝黃裙裾掃過滿地斜陽,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茉莉香。
“誰偷看你了?”她佯裝嗔怒,卻已湊到石案旁,見扇面上的荷花隻餘最後幾片花瓣未染墨色,“不過是瞧着蘇公子畫得入神,連茶涼了都不知。”說着便去端案上的青瓷茶盞,指尖卻突然頓住——盞底壓着張素箋,上面寥寥幾筆勾勒出隻卧在荷葉間的白兔,眉眼間竟與她七分相似。
蘇晚凝耳尖泛紅,慌忙去奪素箋:“随手亂畫的......”話未說完,卻被醉夢艾搶先一步抽走。少女倚着廊柱,杏眼亮晶晶的,發間玉兔簪随着晃動輕顫:“原來蘇公子心裡,我竟是這副模樣?”她故意将素箋舉得高高的,裙擺随着動作輕輕搖晃,倒真像隻狡黠的兔子。
正鬧着,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銅鈴聲。醉夢熙挎着長劍闖進來,雪白勁裝沾着草屑,顯然剛練完武:“三姐!快來看我新學的招式......”話音戛然而止,她瞥見石案上的扇面,挑眉笑道:“喲,蘇公子這荷花,倒比西湖裡開得還早。”
醉夢艾慌忙将素箋藏進袖中,耳尖發燙。蘇晚凝已鎮定地擱下毛筆,将畫好的扇子遞過來:“既如此,便請八姑娘品評一二?”醉夢熙大大咧咧接過,對着夕陽細看,突然指着扇面空白處道:“可惜少了隻兔子。”
廊下四人皆笑起來,風穿過竹簾,将笑聲卷着送往西子湖畔。醉夢艾望着蘇晚凝溫柔的眉眼,忽覺這平凡的午後,竟比任何時候都要珍貴——陽光正好,茶香未散,而心上人就在身側,手中筆,筆下畫,都藏着說不盡的情意。
暮色漸濃時,院角的晚香玉悄然綻蕊。醉夢艾将白兔絨毯往膝頭又掖了掖,看着蘇晚凝在案前鋪展新裁的素絹。他今日換了藏青織錦襦,領口繡着細密的雲紋,腰間那方她繡的縧子随着動作輕擺,針腳歪扭的白兔在暮色裡若隐若現。廊下懸着的琉璃燈次第亮起,暖黃光暈裡,羊毫筆尖的墨色泛着溫潤的光澤。
“明日便是立夏。”蘇晚凝忽然開口,筆尖在絹上頓出一滴墨點,“城西的荷棚該采新葉了,三姑娘可願同去?”他擡眸時,眼尾的笑意被燈火揉碎,映得醉夢艾耳尖發燙。她低頭摩挲着絨毯,兔毛蹭過掌心癢癢的,“又不是小孩子,采荷葉做什麼?”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清脆的銅鈴聲。醉夢泠提着裙擺跑進來,發間的珍珠步搖晃出細碎流光:“三姐!覓兩哥哥從揚州帶回了魚形糖人,還說......”少女突然噤聲,亮晶晶的眸子落在蘇晚凝的畫案上,“呀,蘇公子又在畫荷花?上次那把扇子,九妹盯着看了半宿呢!”
醉夢艾被戳破心事,慌忙抓起絨毯蓋住發燙的臉頰。蘇晚凝卻輕笑出聲,從匣中取出把未完工的竹扇:“既如此,這把便留給九姑娘。”他指尖撫過扇面空白處,忽然蘸墨添了幾筆,淡墨勾勒出的兔兒正銜着片嫩荷,栩栩如生。
“偏心!”醉夢熙的聲音從月洞門傳來,她扛着長劍大步走近,雪白勁裝下擺沾着草屑,“前日央你畫幅《松鶴圖》,你推說沒靈感,原來靈感都藏在三姐這兒!”她湊到案前,突然指着畫中兔兒的紅眼睛挑眉,“蘇公子這兔子,倒像極了某人害羞時的模樣。”
廊下頓時響起銀鈴般的笑聲。醉夢艾抓起絨毯上的白玉兔砸過去,卻被蘇晚凝擡手接住。他将玉兔放在畫案邊緣,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明日去荷棚,給三姑娘摘最嫩的葉子,做桂花糖藕可好?”
晚風穿堂而過,卷起畫案上的素絹。醉夢艾望着蘇晚凝認真作畫的側臉,忽覺這樣的時光比任何珍寶都珍貴。琉璃燈在風中輕輕搖晃,将兩人的影子疊在滿院花香裡,遠處傳來評彈藝人婉轉的唱腔,恰似這悠長歲月裡最動人的注腳。
夜露漸重,院角的石燈籠泛起暖融融的光暈。醉夢艾将藕荷色薄毯攏在肩頭,看蘇晚凝就着燭光在扇面添染月色。他今日換了月白直裰,襟前繡着半開的蓮花紋樣,發間的墨玉簪被燭火映得通透,随着手腕起落輕輕晃動。羊毫筆尖懸在扇面上方,仿佛凝住了滿院的月光。
“又在琢磨什麼?”醉夢艾輕手輕腳走到案邊,發間茉莉香先一步萦繞在蘇晚凝身側。她瞥見扇面上尚未完工的荷塘,水墨勾勒的蓮葉間藏着隻仰頭望月的白兔,耳尖還綴着幾點金粉,“蘇公子這是把我畫成偷月亮的小賊了?”
蘇晚凝擡頭時,眼尾染着笑意:“三姑娘若是小賊,怕是要偷走這江南所有月色。”他忽然擱下毛筆,從袖中取出個精巧的油紙包,“方才小厮送來的,新出鍋的桂花糕,嘗嘗?”酥皮在燭火下泛着油潤的光,掰開時湧出的桂花蜜險些滴落在扇面上。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醉夢紫一襲紫紗襦裙如蝶般旋入院中,發間的珍珠流蘇随着動作輕晃:“三姐!快救救我!”她撲到湘妃榻上,抓起白兔絨毯裹住自己,“納蘭京那呆子非要送我虎皮大氅,說是配我的狐族圖騰,可這大夏天的......”
醉夢艾被逗得直笑,順手将桂花糕遞過去:“先墊墊肚子,明日我幫你改改樣式。”她轉頭看向蘇晚凝,卻見他正對着扇面發愁——方才慌亂間,桂花蜜在荷塘裡暈開了一片金斑。
“要不......”醉夢艾湊近了些,發梢掃過蘇晚凝手背,“将錯就錯,畫成流螢?”她指着金斑處,杏眼裡滿是狡黠,“就當是白兔招來的小燈籠。”
蘇晚凝垂眸看她,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筆尖在金斑處輕點,轉瞬便化作幾隻振翅的流螢。醉夢紫湊過來看畫,突然“呀”了一聲:“蘇公子偏心!我上次求的《狐戲葡萄圖》,你說缺靈感,原來靈感都用在三姐這兒了!”
廊下傳來清脆的笑聲,驚起了檐角的夜枭。醉夢艾望着扇面上漸漸成型的夏夜圖景,聽着姐妹們的笑鬧,忽覺這樣的夜晚像浸了蜜的藕,清甜又綿長。晚風掀起紗幔,送來遠處的蛙鳴,蘇晚凝作畫的身影與滿院燈火,都成了她心底最柔軟的牽挂。
晨光初熹,西子湖的霧氣還未散盡,醉府的雕花窗棂便漫進幾縷金線。醉夢艾換了件月白鑲綠邊的襦裙,鬓邊斜簪着新摘的白玉蘭,倚在湘妃榻上,看蘇晚凝在廊下支起畫案。他今日穿一襲淺碧色長衫,腰間的縧子系着她前日新繡的玉兔香囊,随着動作輕輕搖晃。
案頭的青瓷碗裡盛着晨露研好的墨,泛着晶瑩的光澤。蘇晚凝握着羊毫,目光在素白扇面與遠處西湖之間來回流轉,忽然開口:“三姑娘看,對岸的荷尖是不是又多了幾支?”他說話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唇角微微上揚,帶着幾分期待。
醉夢艾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湖面上薄霧缭繞,幾株嫩綠的荷尖破出水面,像是羞澀的少女。“再過些日子,就能賞荷了。”她輕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榻上的白兔絨毯,“去年此時,你也是在這裡畫的荷花。”
蘇晚凝聞言輕笑,筆尖在扇面上輕輕一點,墨痕暈染開來,漸漸化作一片舒展的荷葉。“可今年的荷花,要比去年的更靈動。”他擡眸看向醉夢艾,桃花眼裡盛滿溫柔,“因為有三姑娘在一旁指點。”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九妹醉夢泠穿着藕荷色的襦裙,發間系着的紅絲帶随風飄揚,手裡還提着個竹籃:“三姐!覓兩哥哥今早去湖裡網了新鮮的銀魚,母親說中午做糟熘魚片!”她蹦蹦跳跳地跑過來,突然瞥見蘇晚凝手中的畫扇,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呀!蘇公子又在畫荷花!這次能不能畫條小魚藏在荷葉底下?”
醉夢艾被妹妹的天真逗笑,蘇晚凝也笑着點頭:“自然能。”他筆尖一轉,荷葉下便多出一條靈動的小魚,魚尾輕擺,仿佛要遊出扇面。
這時,醉夢紅邁着慵懶的步子晃進院子,一身豔紅的襦裙襯得她愈發明豔動人,發間的貓形發簪随着步伐輕輕晃動。“你們倒悠閑。”她打了個哈欠,“馮廣坪那家夥非要拉我去看新收的稻谷,天還沒亮就來敲門。”她瞥了眼畫扇,突然伸手去戳扇面上的小魚,“這魚畫得不錯,看着比廚房裡的還鮮活。”
廊下響起陣陣笑聲,驚飛了檐下的麻雀。醉夢艾看着蘇晚凝認真作畫的模樣,聽着姐妹們的笑鬧,心裡滿是溫暖。微風拂過,紗幔輕揚,畫扇上的荷花仿佛真的在搖曳,送來一縷若有若無的清香,将這平凡的清晨,釀成了最甜美的時光。
蟬鳴初起的午後,廊下的竹簾被熱風撩撥得簌簌作響。醉夢艾半倚在湘妃榻上,腕間的白玉镯随着翻動書頁的動作輕碰,發出清泠聲響。她今日換了件淺綠绡紗裙,裙擺繡着的兔兒搗藥圖在光影裡若隐若現,發間的茉莉被汗水浸得更加馥郁。
蘇晚凝立在雕花石案前,月白夏衫被風吹得鼓起,露出腰間她親手繡的墨綠縧子。他正将狼毫在硯台裡反複掭勻,忽然回頭笑道:“三姑娘總盯着我,書頁都翻爛了。”話音未落,筆尖已在扇面落下第一筆,濃墨洇出渾圓的荷葉輪廓。
醉夢艾把《牡丹亭》扣在膝頭,臉頰泛起薄紅:“誰看你了?不過是瞧着蘇公子今日畫得格外慢。”她湊近時,發間珠翠輕響,瞥見扇面空白處已添了隻銜着荷梗的玉兔,雙耳豎起,眼睛點着金粉,倒與她晨起時睡眼惺忪的模樣有七分相似。
“前日見你對着西湖發呆,便想把這抹綠意留在扇上。”蘇晚凝說話時,筆尖在宣紙上遊走如飛,墨色深淺交錯間,荷花的骨朵兒竟似含着晨露。忽聽得院外傳來金鐵相擊之聲,伴着醉夢熙清亮的喊聲:“覓風!接我這招‘天狼嘯月’!”
兩人循聲望去,隻見八妹一襲雪白勁裝翻飛,長劍帶起的風掀起廊下紗幔。她的戀人覓風則持着木劍含笑避讓,偶爾輕巧撥開劍招,發間的狼形銀飾在陽光下閃爍。醉夢艾看得入神,忽覺肩頭一沉,蘇晚凝已将新畫好的扇子輕輕擱上:“當心着涼。”
扇面上,水墨荷花亭亭玉立,荷葉間藏着兩隻交頸的白兔,其中一隻爪子還勾着朵未綻的花苞。醉夢艾指尖撫過紙面,忽然想起昨夜母親說及大姐與聶少凱在福州置辦田産的事,心裡莫名泛起漣漪。正出神時,蘇晚凝忽然輕聲道:“下月廟會,可要去看河燈?”
風穿過竹簾,卷起案上的宣紙邊角。醉夢艾望着他耳尖的薄紅,忽然覺得廊下的蟬鳴都溫柔起來。遠處傳來醉夢泠的歌聲,混着廚房飄來的糖藕甜香,将這個暑熱的午後釀成了蜜。
雨過天晴,蟬鳴在柳梢愈發清亮。醉夢艾将沾着雨珠的茉莉花插進青瓷瓶,回身便見蘇晚凝立在廊下,天青襕衫半濕,卻還握着羊毫在扇面描摹。他發間的墨玉簪沾着幾片柳葉,倒像是故意綴上的裝飾,見她望來,唇角勾起一抹溫柔:“三姑娘瞧,雨後荷花倒比往日更嬌俏了。”
醉夢艾湊近時,裙裾掃過潮濕的青石闆,繡着兔紋的裙擺泛起細碎漣漪。扇面上,墨色荷葉托着将綻未綻的花苞,葉尖還懸着顆圓潤的水珠,倒與方才西子湖的景緻一般無二。她正要開口,忽聞院外傳來馬車辘辘聲,夾雜着醉夢甜清亮的嗓音:“二姐帶了揚州的雲錦回來!”
雕花木門吱呀推開,醉夢甜裹着藕荷色披風跨進院子,發間的金步搖随着動作輕顫,手裡捧着的織錦匣子還沾着雨水。“這趟去揚州可算沒白跑!”她抖開匹月白雲錦,上面銀絲繡的鳳凰栩栩如生,“燕子嚴說這料子襯三妹的膚色,偏要我捎回來。”
醉夢艾臉頰發燙,餘光瞥見蘇晚凝筆尖微頓,在荷葉旁添了隻垂耳的白兔,爪子正扒着雲錦邊角。還未開口,院角突然傳來“砰”的聲響——醉夢熙的長劍不慎脫手,正砸在青石上。“好你個覓風!竟敢偷襲!”八妹的白衣沾滿草屑,卻依舊靈活地翻身避開,發間狼形銀飾映着水光,閃爍如星。
笑聲驚起檐下避雨的麻雀,撲棱棱掠過蘇晚凝新畫的扇面。醉夢泠踩着積水跑過來,粉裙下擺濺滿泥點,手裡卻舉着串晶瑩的水晶魚:“覓兩哥哥做的!說挂在床頭能夢見龍宮!”她将水晶魚晃到醉夢艾眼前,又好奇地湊近扇面,“蘇公子,這兔子也想遊進水晶宮嗎?”
蘇晚凝擱下羊毫,指尖不經意間蹭上墨痕,卻笑得溫柔:“它啊,是想給荷花仙子送雲錦。”話音未落,醉夢紅晃着腰間的貓形玉佩踱過來,豔紅的裙裾掃過蘇晚凝的畫案:“說得這般風雅,倒不如明日去湖上泛舟,采些新鮮蓮蓬回來。”
晚風掀起半幹的竹簾,送來遠處評彈的琵琶聲。醉夢艾望着扇面上相互依偎的兔與荷,聽着姐妹們七嘴八舌的讨論,忽然覺得連廊下未幹的水漬,都泛着蜜糖般的甜意。蘇晚凝的目光不經意間與她相撞,又慌忙低頭蘸墨,耳尖的紅暈卻比天邊晚霞還要豔麗。
暮春的柳絮飄落在湘妃榻的軟墊上,醉夢艾用帕子輕輕拂去,指尖還殘留着方才剝蓮子的清甜。她今日換了件新芽綠的襦裙,腰間系着蘇晚凝送的銀絲縧,上面綴着的小玉兔随着動作輕輕搖晃。廊外的紫藤花開得正好,垂落的花穗在竹簾間投下斑駁的影。
蘇晚凝身着淺灰色長衫,袖口繡着半隐的墨竹,正全神貫注地在扇面作畫。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發間的白玉簪将烏發束起,幾縷碎發卻調皮地垂落額前。硯台裡新研的墨汁泛着幽幽光澤,羊毫筆尖懸在扇面,似在斟酌下一筆的走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