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桐蔭下,藍衫翩跹的六姐醉夢蘭與一襲月白長衫的南宮潤對坐棋盤兩側,指尖撚着玉白棋子落下時,棋盤上黑白交錯的戰局裡,盡是藏于眉眼間的缱绻與落子無聲的溫柔較量。
青石案上紋枰縱橫,藍衫似蝶的醉夢蘭指尖捏着白玉子,目光掠過對面執黑子的南宮潤如玉的眉眼,棋枰間落子無聲,看似步步為營的攻防,卻在交錯的光影裡,暈染開滿室化不開的溫柔。
暮春的風裹着西湖水汽漫過醉府月洞門,将滿院桐花吹作雪霰。醉夢蘭倚着朱漆回廊的美人靠,靛藍襦裙上銀線繡的鼠尾草随着動作輕顫,發間那支月牙白玉簪垂落的珍珠流蘇,在她低頭整理棋局時,在眼睫投下細碎的光影。
"潤公子又遲到半柱香。"她故意闆起臉,卻掩不住眼角笑意。話音未落,月白長衫已掠過垂花門,南宮潤發間玉冠還沾着零星桐花,手裡卻穩穩捧着食盒:"特地繞去采芝齋買了蘭花酥賠罪。"他彎腰時,腰間綴着的青玉書簡佩飾撞出清響,與醉夢蘭腕間銀鈴相和。
青石案上的雲紋棋盤早已擺好,黑子如墨,白子勝雪。醉夢蘭指尖捏起枚白子,忽然想起昨夜燈下,南宮潤教她背誦《棋經》的模樣——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握着她的手教落子時,掌心溫度比棋子更灼人。此刻那雙手正握着黑子,在她斜角落下一子,聲音裡帶着三分狡黠:"六姑娘這步棋,可要想好再落。"
她指尖微頓,餘光瞥見他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忽然将白子落在棋盤邊緣。"偏不按套路。"她仰頭望着他,發間珍珠流蘇掃過臉頰,"公子總說我棋風刁鑽,今日便讓你瞧瞧鼠女的厲害。"南宮潤低笑出聲,震得腰間青玉佩叮咚作響,黑子如流星墜入銀河,看似漫不經心,卻已将她的白子困在方寸之間。
"以守為攻,步步為營,倒像極了某人。"醉夢蘭輕聲嘟囔,指尖摩挲着棋子,耳尖泛起绯紅。南宮潤忽然傾身過來,發間桐花落在她棋盤上,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六姑娘可知,這局棋早在初見時,我便甘願滿盤皆輸?"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八妹醉夢熙舞劍的清喝聲,驚起檐下栖着的白鴿,撲棱棱掠過兩人頭頂,将滿院春光攪得愈發旖旎。
白鴿振翅驚落滿庭桐花,幾片粉白墜在棋盤上,倒像是老天爺随手落下的閑子。醉夢蘭用白玉棋子輕輕撥開花瓣,擡眼時卻見南宮潤正望着她笑,月白長衫被穿堂風鼓起,胸前金線繡的卷雲紋随着動作若隐若現,倒像是從話本裡走出來的谪仙。
"當心分心。"南宮潤屈指彈了彈棋盤,震得邊緣白子微微晃動,"我方才布下的'枯木逢春',六姑娘可瞧出破綻了?"他說話時眼尾微微上挑,墨玉般的眸子映着廊下懸着的紫藤花影,倒像是藏了漫天星辰。醉夢蘭輕哼一聲,靛藍衣袖掃過案幾,将飄來的柳絮拂落:"公子莫要诓我,前日你教我破解這招時,分明說過..."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兩人循聲望去,正撞見八妹醉夢熙紅着臉從假山後鑽出來,腰間軟劍還在晃蕩。她身後跟着個身着藏青勁裝的少年,手裡攥着半截斷裂的木劍——正是覓風。"你們繼續!"醉夢熙梗着脖子喊了句,揪着覓風的衣領就往園外跑,白色裙擺掃過滿地落花,驚起幾隻蟄伏的蝴蝶。
醉夢蘭望着兩人背影忍俊不禁,回頭卻見南宮潤托着下巴,目光落在她發間新換的銀鼠發簪上:"六姑娘今日換了發飾?"他伸手的動作停在半空,又似想起什麼般收回,耳尖卻泛起薄紅。醉夢蘭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溫潤的棋子,想起晨起梳妝時,母親特意從箱底翻出這對簪子,說"配你這藍衫正好"。此刻微風穿堂而過,帶來遠處廚房飄來的桂花糕甜香,混着南宮潤身上若有若無的墨香,倒比棋局更教人醉了。
"該你落子了。"她别開臉将白子重重落下,卻在觸到棋盤的瞬間被南宮潤的黑子攔住。四目相對時,他眼中笑意幾乎要漫出來:"六姑娘這步棋,可真是...步步勾人。"話音未落,廊下風鈴突然叮咚作響,驚得醉夢蘭慌忙撤回手,卻不小心帶翻了棋笥,黑白棋子噼裡啪啦滾了滿地,倒像是落了場星子雨。
滿地棋子如碎玉,醉夢蘭慌忙蹲下身撿拾,靛藍裙擺鋪散在青石闆上,發間銀鼠簪子随着動作輕晃。南宮潤幾乎同時伸手,兩人指尖在一枚黑子上相觸,溫熱的觸感如電流般竄上心頭。醉夢蘭耳尖發燙,慌亂中碰倒了案上的青瓷茶盞,琥珀色的茶水在棋枰上蜿蜒成溪,将原本膠着的棋局暈染得模糊不清。
"都怪這風搗亂。"她紅着臉嗔怪,卻見南宮潤已解下月白外衫,利落地擦拭着案幾。衣擺掠過她發梢時,淡淡的墨香裹着若有若無的檀香,惹得她心頭一顫。他修長的手指捏起濕漉漉的棋子,水珠順着指尖滴落,在青石闆上砸出小小的漣漪:"倒像是老天爺非要攪局。"他擡眸望向她,眼中笑意盈盈,"不如...重開一局?"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清脆的銀鈴聲。七妹醉夢紫晃着腰間的紫晶鈴铛從遊廊轉出來,紫色襦裙上繡着的九尾狐随着步伐若隐若現。她身後跟着納蘭京,這位豪門闊少難得褪去了平日裡的貴氣,手裡小心翼翼捧着個竹編鳥籠,籠中翠羽鹦鹉正歡快地撲棱翅膀。"六姐!快來看新得的寶貝!"醉夢紫雀躍着奔過來,發間的珍珠步搖撞出細碎聲響,"這鳥兒會背《詩經》呢!"
鹦鹉忽然昂首,清亮的啼鳴驚飛了栖在桐樹上的麻雀:"關關雎鸠,在河之洲..."醉夢蘭被逗得掩唇輕笑,卻瞥見南宮潤正望着她出神。春日的陽光斜斜穿過花窗,在他側臉鍍上一層金邊,月白長衫下隐約可見握着棋子的手,指節泛着淡淡的粉。她忽然想起昨夜母親說的話,"潤公子瞧你的眼神,比我釀的桃花釀還甜",此刻耳尖又燒了起來,慌忙轉頭去逗鹦鹉,卻忘了被茶水浸濕的棋盤還在石案上。
鹦鹉清脆的啼鳴聲還在庭院裡回蕩,忽聽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九妹醉夢泠提着粉紗裙擺飛奔而來,發間的珍珠魚形發飾随着跑動輕顫,像是要躍出水面。她身後跟着面色微紅的覓兩,手中還攥着半塊未吃完的梅花糕。“六姐!”醉夢泠氣喘籲籲地停在廊下,胸前繡着的錦鯉仿佛要随着呼吸遊出來,“母親說今日的藕粉桂花糖糕蒸好了,讓我們都去嘗嘗。”
醉夢蘭剛要起身,卻見南宮潤已将棋盤仔細收進漆盒,月白長衫袖口露出一截銀線繡的雲紋,動作優雅如書卷裡的畫中人。“正好我也餓了。”他将棋子收妥,擡頭時目光溫柔地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不知六姑娘可願與我同去?”這話聽似尋常,卻讓醉夢蘭心跳漏了一拍,想起昨夜燈下共讀時,他也是這般溫柔地詢問她要不要添茶。
衆人往廚房走去時,八妹醉夢熙突然從假山後冒出來,白色勁裝沾着草屑,腰間軟劍卻擦得锃亮。“等等我!”她一把勾住醉夢蘭的肩膀,壓低聲音道,“方才我和覓風在練劍,看見大姐和聶公子在花廳裡...”話未說完,五姐醉夢紅不知從哪竄出來,紅色襦裙上的貓形刺繡活靈活現,她眨着眼睛湊過來:“是不是在說大姐?我方才瞧見她偷偷往發髻上插了支新簪子,黃澄澄的,可好看了!”
衆人笑鬧着穿過回廊,春日的暖陽灑在身上,空氣中浮動着紫藤花的甜香。醉夢蘭悄悄瞥向南宮潤,見他正與納蘭京說着話,側臉被陽光鍍上金邊,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腰間的青玉書簡佩飾。她忽然想起方才棋局上,他落子時指尖的溫度,心跳又快了幾分,慌忙加快腳步跟上姐妹們,卻沒注意到南宮潤不動聲色地放慢步子,始終與她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穿過垂花門時,一陣穿堂風卷起醉夢蘭鬓邊碎發,她擡手去理,卻見南宮潤已從袖中取出一方繡着墨竹的素帕。“當心沾了草屑。”他的聲音裹着春日暖意,素帕輕輕擦過她發間時,醉夢蘭聽見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聲。八妹醉夢熙突然怪叫一聲,白色衣角翻飛着撞過來:“哎呀,六姐的臉比九妹的桃花胭脂還紅!”惹得衆人哄笑,醉夢泠粉紗裙上的銀線魚鱗跟着晃動,“八姐别打趣六姐了,再鬧糖糕可要被大姐吃光啦!”
廚房檐角的銅鈴叮咚作響,蒸騰的熱氣裹着桂花甜香撲面而來。林秀琪系着靛藍圍裙立在竈台前,正用銀勺将藕粉澆在蒸得晶瑩剔透的糖糕上,見兒女們擁進來,眼角笑出溫柔的細紋:“潤公子也來了?快坐,這鍋新熬的杏仁酪還熱乎。”醉夢香穿着鵝黃襦裙倚在門框邊,發髻上新簪的鎏金豹紋步搖晃出細碎金光,被五妹醉夢紅眼尖瞥見,立刻撲過去捏她手腕:“大姐老實交代,是不是聶公子送的?”
醉夢蘭悄悄在八仙桌邊坐下,目光卻追着在人群中周旋的南宮潤。他接過林秀琪遞來的青瓷碗,月白長衫下擺掠過青磚地,與父親醉合德寒暄時眉眼含笑,腰間青玉佩随着動作輕撞出清響。當他捧着盛滿糖糕的白瓷碟朝她走來時,醉夢蘭慌忙低頭,卻在接過碟子時,指尖觸到他掌心的溫度。“方才棋局未盡,”南宮潤壓低聲音,“改日我帶新制的棋譜來,與六姑娘再分高下?”
話音未落,醉夢紫懷裡的鹦鹉突然撲棱翅膀:“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逗得滿堂大笑,醉夢蘭耳尖發燙,擡眼正撞上南宮潤眼底的笑意。窗外柳絮紛飛,掠過他發間玉冠,在兩人之間織就一片朦胧春光,恰似她此刻紛亂又甜蜜的心事。
衆人圍坐在八仙桌旁,瓷碗相碰聲與笑鬧聲交織。醉夢蘭咬下一口糖糕,軟糯的藕粉裹着桂花蜜在舌尖化開,餘光卻瞥見南宮潤正用銀匙輕輕攪動杏仁酪,月白袖口滑落時,腕間纏着的藏青絲帶若隐若現——那是前日她替他修補書匣時,随手系上的邊角料。
“潤公子這般細緻,日後定是疼人的。”二姐醉夢甜突然打趣,橙色襦裙上繡着的金雞随着她傾身的動作振翅欲飛。燕子嚴耳尖泛紅,慌忙往她碗裡添了塊糖糕。醉夢蘭嗆得咳嗽,卻被南宮潤及時遞來的茶盞接住,溫熱的茶湯混着他指尖殘留的墨香,燙得她眼眶發燙。
忽聽得院外傳來轱辘辘的車輪聲,四姐醉夢青掀起竹簾張望,青色裙裾掃過門檻:“是何童來了,還推着獨輪車!”衆人擁到門口,見書生滿頭大汗,車上堆着新采的春筍與野蕨。“路過南山,想着嬸子愛做腌菜。”何童腼腆一笑,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還有城裡新開的餅鋪,這梅幹菜餅據說...”話未說完,五姐醉夢紅已眼疾手快搶過油紙包,紅色裙擺上的貓爪刺繡蹭過何童衣角:“就知道老四惦記着吃!”
醉夢蘭望着熱鬧的場景,嘴角不自覺上揚。再回頭時,卻見南宮潤倚着門框,目光溫柔地凝視着她,手中杏仁酪早已涼透。春日的陽光斜斜穿過他身後的紫藤花架,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光影,将兩人的影子悄然疊在一處。“在想什麼?”他突然走近,聲音低得隻有她能聽見,“可是在謀劃下次棋局如何赢我?”
醉夢蘭正要反駁,忽覺發間一沉。南宮潤指尖捏着片飄落的桐花,輕輕别在她鬓邊,動作比落子更小心翼翼:“這樣才配得上這盤未竟的局。”遠處傳來鹦鹉學舌的啼鳴,與姐妹們的笑鬧聲混作一團,唯有他眼中流轉的笑意,比江南的春光更教人沉溺。
正當醉夢蘭耳尖發燙時,廚房方向突然傳來瓷碗碎裂的脆響。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九妹醉夢泠紅着臉蹲在地上,粉紗裙擺沾着杏仁酪的奶漬,身旁的覓兩手忙腳亂地收拾碎片,嘴裡還念叨着:“都怪我沒端穩...”醉夢熙晃着腰間軟劍湊過去,白色衣襟掃過滿地狼藉:“行了行了,回頭讓覓兩再去買十碗賠罪!”
“說什麼買十碗?”随着爽朗的男聲,聶少凱邁着大步跨進院門,明黃錦袍上的豹紋刺繡在陽光下泛着貴氣。他身後跟着大姐醉夢香,鵝黃裙裾掠過青苔石階,發間鎏金步搖晃出細碎光芒。“老遠就聽見你們鬧,”聶少凱笑着舉起手中食盒,“特地讓府上廚子做了水晶蝦餃,說是配林嬸子的糖糕正好。”
林秀琪系着圍裙從廚房探出頭,眼角笑出細密的紋路:“快都進來,竈上還煨着新茶。”衆人簇擁着往堂屋去時,醉夢蘭發現南宮潤不知何時落後半步。待她放慢腳步,他立刻上前半步,兩人并肩而行時,衣角不經意間輕輕相擦。“方才那招‘雪泥鴻爪’,”南宮潤忽然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六姑娘若在子時位落子,便能破我的局。”
醉夢蘭擡眼望去,正撞見他眼底狡黠的笑意。春日的風卷起他額前碎發,玉冠下露出的眉眼比記憶中更溫潤。她忽然想起昨夜他在信箋上寫的“相思一局,落子無悔”,此刻心跳如擂鼓,佯裝鎮定道:“公子莫要小瞧人,下回落子,我定要讓你...”話未說完,廊下的鹦鹉突然撲棱翅膀:“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惹得衆人又是一陣哄笑,醉夢蘭慌忙加快腳步,卻沒注意到南宮潤望着她背影,嘴角笑意愈發溫柔。
衆人剛在堂屋八仙桌落座,忽有穿堂風卷着細雨叩響雕花窗棂。林秀琪望着檐角垂下的雨簾,笑着起身添炭:“春雨最是纏人,潤公子怕是要留到傍晚了。”南宮潤聞言擡眸,目光穿過蒸騰的茶霧與醉夢蘭相撞,她藍衫領口繡着的鼠尾草沾了杏仁酪的香氣,在暖融融的室内愈發清甜。
“正好讓六姑娘試試新學的茶藝。”醉夢紫晃着紫晶鈴铛,狐狸眼狡黠地眨動。納蘭京立刻起身搬來鎏金小爐,貴氣的衣擺掃過繡着雲紋的坐墊。醉夢蘭被姐妹們推到茶席前,素手握着青玉茶筅時,指尖還殘留着南宮潤遞茶盞時的溫度。她偷瞄向對面,見他正将濕透的紙傘倚在門邊,月白長衫被雨水洇出深色水痕,卻依舊慢條斯理地撫平袖口褶皺。
“六姐這注水的手勢,倒像在落子。”醉夢泠托着腮,粉裙上的銀線魚紋随着她晃動的雙腿明滅。話音未落,醉夢紅突然指着窗外驚呼。隻見雨幕中,醉夢熙正揪着覓風的衣領,白色勁裝在雨中翻飛:“說好的雨中練劍,你倒躲起雨來!”兩人追逐的身影掠過開滿薔薇的花牆,驚起一池錦鯉,水花濺在青石闆上,與堂屋内的談笑聲融成一片。
南宮潤忽然湊近幾分,袖中飄出若有若無的龍涎香:“六姑娘可知,茶道與棋道本就相通。”他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虛點,“就像這注水的輕重緩急,恰似棋局裡的...”話未說完,醉夢甜突然端着新蒸的蟹粉包湊過來,橙色衣袖帶翻了茶海,清水潑在醉夢蘭藍裙上。“對不住!”醉夢甜慌了神,卻見南宮潤已解下外衫披在醉夢蘭肩頭,月白布料裹着體溫,将她耳尖的绯紅也一并籠住。
雨勢漸急,打在芭蕉葉上沙沙作響。醉夢蘭捧着溫熱的茶盞,聽着衆人笑鬧,忽覺肩頭的重量格外安心。南宮潤與父親讨論《棋經》的聲音混着茶香飄來,她低頭望着水中舒展的茶葉,恍惚間竟覺得,這樣的時光,即便永遠落不完這盤棋,也是好的。
雨簾漸密,堂屋内的銅爐燃得正旺,暖光映着南宮潤月白外衫下的藏青中衣,領口處繡着的墨竹紋随他擡手添炭的動作若隐若現。醉夢蘭披着他的外衫,鼻尖萦繞着龍涎香與墨香交織的氣息,忽聽父親醉合德撫着胡須笑道:"潤公子這手'星落雲散'的棋路,倒與老夫年輕時讀的《爛柯經》頗有淵源。"
南宮潤執炭鉗的手微頓,轉頭時目光落向醉夢蘭:"倒是六姑娘前日說的'鼠齧藤根'破局法,讓在下茅塞頓開。"話音剛落,醉夢紅突然從屏風後探出頭,紅色裙擺蹭過盛滿棋子的漆盒:"呀!原來六姐還會教公子下棋?"她話音裡的促狹惹得醉夢蘭臉頰發燙,下意識攥緊了袖口的月白布料。
忽有清脆的叩門聲穿透雨幕。林秀琪撩開竹簾時,隻見三姐醉夢艾提着濕漉漉的竹籃站在檐下,綠色襦裙上的兔形刺繡沾着雨珠,身後跟着拎着油紙傘的蘇晚凝。"南山的春筍長得正好,"醉夢艾将竹籃遞給林秀琪,發間的翡翠兔簪晃出清光,"凝哥說嬸子最愛用筍尖包餃子。"蘇晚凝腼腆一笑,藏青色衣擺還沾着泥點。
醉夢蘭望着熱鬧的場景,悄悄将南宮潤的外衫又裹緊了些。衣擺掃過膝頭時,觸到袖中硬物——竟是枚溫潤的白玉棋子。她想起方才收棋時,南宮潤指尖在她掌心輕輕一按,低聲道"留個彩頭"。此刻雨打芭蕉聲中,他正與聶少凱談論書畫,月白身影在燭火下投出修長的影,偶爾擡眸望來,眼中笑意比爐中炭火更暖。
"六姐在想什麼?"醉夢泠突然湊過來,粉紗裙上的銀魚發飾蹭着她肩頭,"瞧你盯着潤公子的模樣,倒像九妹看糖糕似的。"醉夢蘭慌忙低頭,卻見茶盞中映出自己的倒影:藍衫外披着月白長衫,鬓邊還别着南宮潤方才所插的桐花。窗外雨色朦胧,将滿室的笑語與茶香都釀作了江南獨有的溫柔,恰似那盤未竟的棋局,在無聲的落子間,早已暈開了化不開的情意。
雨勢稍歇時,斜陽穿破雲層,在青石闆上灑下萬道金芒。醉夢蘭悄悄将白玉棋子攥進袖中,起身去收晾在廊下的繡帕,靛藍裙擺掃過潮濕的青苔,驚起兩隻蜷在角落的潮蟲。忽聽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南宮潤的月白長衫裹着雨後清氣,腰間青玉書簡佩飾撞出細碎聲響:“當心滑倒。”
他伸手欲扶的動作在半空頓住,轉而接過她手中的竹籃。兩人指尖相觸的刹那,醉夢蘭感覺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頭去看他的鞋尖——月白緞面繡着墨色雲紋,沾了幾滴泥水,倒比平日更顯生動。“方才在屋内聽令尊講《橘中秘》,”南宮潤望着遠處在花架下追逐的醉夢泠與覓兩,嘴角勾起笑意,“倒想起你前日說的,鼠性機敏,最擅在死局裡尋生路。”
醉夢蘭臉頰發燙,正欲反駁,忽聞後院傳來醉夢熙的叫嚷。循聲望去,隻見八妹白衣翻飛,軟劍抵住覓風咽喉,水珠順着劍尖滴在他襟前:“再來!方才那招‘狼嘯九天’我還沒使全!”醉夢紅倚着月洞門笑得花枝亂顫,紅色裙擺上的貓爪刺繡随着抖動,驚得廊下的鹦鹉撲棱着飛到南宮潤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