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竹影婆娑,六姐醉夢蘭一襲藍衫倚坐琴台,指尖輕撚冰弦,潺潺琴音如清泉漫過青石。廊下南宮潤執卷而立,墨香與琴韻交織,公子唇角含笑,目光随跳動的音符,落在心上人低垂的眉睫間。
斜陽透過雕花窗棂灑入暖閣,醉夢蘭一襲水藍襦裙端坐在桐木琴前,玉指輕撥冰弦,泠泠琴音裹着心事漫過紗帳。南宮潤擱下泛黃書卷,望着她耳際散落的碎發在光影中輕顫,墨玉般的眸子裡盛滿溫柔,案頭的沉香袅袅,将琴聲與缱绻情思揉作一室旖旎。
暮春的宛城裹着一層薄煙,西子湖畔的醉府竹影搖曳,青瓦白牆在柳浪中若隐若現。醉夢蘭倚着朱漆雕花琴台,月白底色的湖藍襦裙繡着銀線勾勒的葡萄藤蔓,正随着她的動作在膝頭泛起細碎漣漪。她垂眸時,睫毛像蝶翼般在臉頰投下輕影,指尖凝着溫玉扳指,将冰蠶絲弦撥出第一聲清越。
廊下南宮潤的月白長衫染着松煙墨香,玄色鑲邊繡着卷雲紋,腰間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輕晃。他合上古書,目光掠過她鬓邊新簪的藍茉莉——那是今早他特意從後園折來的。"六姑娘的《鳳求凰》,總彈得比旁人多三分靈氣。"他含笑走近,聲音混着廊外竹葉沙沙,驚起池邊兩隻白鹭。
醉夢蘭指尖微頓,琴弦震顫出的餘韻在廊下萦繞。她擡眸時眼底漾着春水:"公子又打趣我,前日明明說《高山流水》更得妙處。"說話間,她取過帕子擦拭琴弦,腕間銀鈴随着動作輕響——那是她身為鼠族本源特有的配飾,走動時會發出細碎聲響以防天敵。
南宮潤将書卷擱在石桌上,從袖中取出個檀木匣:"今日去書肆,見這冰蠶琴弦最适合六姑娘的九霄環佩琴。"他親手打開匣子,露出裹着素絹的琴弦,"聽說用千年寒蠶絲所制,音色清越如空谷幽蘭。"
醉夢蘭望着琴弦,指尖不自覺摩挲着琴身暗紋。她記得初見時,正是這雙骨節分明的手,在她被雨淋濕琴弦時,默默解下外袍替琴遮雨。"公子總這般..."她聲音輕如柳絮,耳尖卻泛起薄紅,"旁人隻道我癡迷音律,唯有公子記得琴的喜好。"
忽有穿堂風掠過,将廊下懸挂的風鈴撞出叮咚脆響。醉夢蘭慌忙按住散開的琴譜,南宮潤已伸手替她壓住翻飛的宣紙,兩人指尖相觸的刹那,驚得她如受驚的小鼠般縮回手。"當心風大迷了眼睛。"他低聲說,目光卻牢牢鎖着她泛紅的耳尖,仿佛那是比《廣陵散》更動人的景緻。
斜陽将雕花窗棂的菱格紋投映在青磚地上,如同一幅流動的金箔畫。醉夢蘭攏了攏月白色披帛,水藍襦裙上銀線繡的葡萄藤蔓在光影裡若隐若現,腰間的銀鈴随着擡手撥弦的動作發出細碎聲響。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暗影,指尖纏着的藕荷色絹子拂過琴弦,将《春江花月夜》的調子揉得格外纏綿。
南宮潤将《昭明文選》合在膝頭,玄色鑲邊的月白長衫垂落于青玉凳面,腰間羊脂玉佩在暮色中泛着溫潤的光。他望着醉夢蘭耳際散落的碎發被穿堂風掀起,又輕輕落在泛着珍珠光澤的臉頰上,恍惚間竟覺得那發絲比宣紙上的墨痕還要柔軟。案頭博山爐裡的沉香正燃到中段,青煙盤旋着攀上她簪着藍茉莉的雲鬓,将少女的側影暈染得朦胧如遠山。
"這一段指法又精進了。"南宮潤忽然開口,聲音驚得醉夢蘭指尖一顫,琴弦發出一聲清越的泛音。她轉頭時,正對上他墨玉般溫潤的眸子,映着滿室斜陽,竟比西子湖的春水還要動人。"公子莫要打趣,"她将琴譜掩在唇邊,耳尖泛起薄紅,"前日三姐還說我總在'欸乃一聲山水綠'處搶拍。"
南宮潤笑着起身,袍角掃過案頭的青瓷茶盞,發出細微的脆響。他從袖中取出個纏着金絲的錦盒,打開時露出一對羊脂玉護甲:"前日見你指尖磨出薄繭,特意請巧匠雕琢了這對護甲。"他的目光落在她微紅的指尖,聲音不自覺放柔,"既能護着手指,又不損了音色。"
醉夢蘭望着護甲上淺浮雕的葡萄紋樣,忽然想起初見時南宮潤說她彈琴的樣子,像極了葡萄架下偷吃葡萄的小松鼠。"公子總是..."她話未說完,忽聽得院外傳來七妹醉夢紫銀鈴般的笑聲,緊接着是八妹醉夢熙練武時刀劍相擊的清鳴。暮色漸濃,她慌忙低頭調弦,卻将《鳳求凰》的調子錯彈成了《長相思》。
暖閣外的石榴樹被晚風撩撥得沙沙作響,幾片殷紅的花瓣順着半卷的湘妃竹簾飄進來,正巧落在琴頭。醉夢蘭望着那抹豔色,指尖下意識勾出個泛音,清越的琴音驚得花瓣打了個旋兒,又輕飄飄落在南宮潤攤開的書卷上。他望着花瓣上細密的紋路,忽然想起她耳後同樣細膩的肌膚,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
“這曲子總帶着三分愁緒。”南宮潤伸手拾起花瓣,拇指輕輕摩挲着柔軟的邊緣,“可是在想前日醉家姐妹的詩會?”他刻意将話題引開,目光卻牢牢鎖着她低垂的眉眼。醉夢蘭的睫毛輕輕顫動,像是受驚的小鼠,半晌才輕聲道:“不過是些女兒家的閑愁,倒叫公子見笑了。”
話音未落,院外忽然傳來八妹醉夢熙爽朗的笑聲,混着刀劍相擊的铿锵聲。“風哥哥!看我新創的招式!”緊接着是兵器劃破空氣的銳響,驚得暖閣梁上的燕巢簌簌落塵。醉夢蘭忍不住噗嗤一笑,眉眼彎彎的模樣讓南宮潤看得怔了神。她轉頭時,發間的藍茉莉掃過他手背,帶着若有似無的清甜。
“八妹整日舞刀弄槍的,倒比我們這些姐姐灑脫。”醉夢蘭将琴譜翻到新的一頁,水藍襦裙上的葡萄藤蔓随着動作在燭光下流轉,“哪像我,隻會對着琴弦發怔。”她的語氣帶着自嘲,卻不知落在南宮潤耳中滿是心疼。他伸手輕輕按住她欲要撥弦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絹子傳來:“若這世上的風雅都如六姑娘這般,倒比刀劍更能傷人。”
醉夢蘭的臉瞬間紅透,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暖閣裡的沉香不知何時燃盡了,隻剩案頭殘灰泛着微弱的紅光。兩人相觸的指尖漸漸發燙,卻誰也不敢先打破這份靜谧。直到院外傳來九妹醉夢泠清脆的歌聲,唱着江南小調,才驚得醉夢蘭猛地抽回手,慌亂間琴弦發出一聲錯音,倒像是她此刻淩亂的心跳。
暮色漸濃,暖閣角落的羊角燈被晚風撩得微微搖晃,昏黃光暈與窗外的殘陽交織,在醉夢蘭的水藍襦裙上潑灑出流動的金斑。她耳垂上的珍珠墜子随着撥弦的動作輕晃,倒映在南宮潤墨玉般的瞳孔裡,竟比西子湖的粼粼波光還要靈動。
“公子可知,”醉夢蘭忽然停住琴弦,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冰涼的冰蠶絲,“前日七妹說,狐族生來善惑人心。”她垂眸望着膝頭繡着葡萄的裙裾,聲音輕得像怕驚飛梁間的燕子,“可我這鼠族的性子,怯懦又多疑,總怕……”
話未說完,南宮潤已将她微涼的手裹進掌心。他月白長衫上的松煙墨香混着她發間藍茉莉的甜香,在暖閣裡釀成蜜色的霧。“若說怯懦,”他屈指輕輕刮過她發燙的耳垂,引得銀鈴發出細碎聲響,“前日是誰躲在葡萄架下,偷聽完我的詩會才敢出來?”
醉夢蘭猛地擡頭,撞進他眼底的笑意。那日她縮在藤蔓間,看他在月下朗朗誦讀,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正巧籠住藏在暗處的自己。此刻回想,耳尖燒得通紅,慌亂間抓起琴弦:“明明是公子故意……”
“故意什麼?”南宮潤傾身靠近,呼吸拂過她鬓角碎發。院外忽然傳來馬車辘辘聲,驚得醉夢蘭瑟縮着往後躲,卻撞進他早有預料張開的臂彎。羊脂玉護甲在她腕間輕響,混着他低沉的笑:“當心碰疼了我的小松鼠。”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九妹醉夢泠清亮的呼喊:“六姐姐!覓兩哥哥送來了新釀的桃花醉!”腳步聲由遠及近,醉夢蘭慌忙從他懷中掙脫,發間藍茉莉卻不慎掉落,正巧被南宮潤穩穩接住。他将花别回她鬓邊,指尖擦過她泛紅的臉頰,低聲道:“明日我帶新譜來,可好?”
暮色徹底漫過窗棂時,檐角銅鈴突然急促作響,碎玉般的聲音驚得醉夢蘭指尖一顫。她下意識望向門外,卻見五姐醉夢紅裹着绯紅鬥篷立在廊下,發間銀飾叮當作響,貓兒似的杏眼彎成月牙:"六妹又在和南宮公子說悄悄話?"說着揚了揚手中油紙包,"特意給你們留的桂花糖糕,再不吃可要被九妹搶光了。"
南宮潤起身接過糖糕,月白長衫下擺掃過青磚,帶起一陣若有似無的墨香。他瞥見醉夢蘭耳尖還泛着紅,故意将油紙包在她眼前晃了晃:"聽說醉五姑娘的手藝堪比江南名樓,六姑娘可要賞臉?"
醉夢蘭捏着裙角的手指微微收緊,水藍襦裙上的葡萄藤蔓在燭火下仿佛也在輕顫。她偷瞄了眼南宮潤含笑的側臉,想起方才被他圈在懷中的溫度,心跳又快了幾分。五姐突然湊近,火紅裙擺掃過琴凳,指尖點了點她發燙的臉頰:"瞧瞧這紅暈,倒比我鬥篷的顔色還豔。"
暖閣外傳來八妹醉夢熙的抱怨:"五姐又來攪局!我和覓風哥的對練還沒分出勝負呢!"話音未落,寒光閃過,一柄長劍突然斜插進暖閣門檻,驚得醉夢蘭險些打翻案頭茶盞。南宮潤眼疾手快扶住她顫抖的肩,掌心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混着糖糕甜膩的香氣,将滿室慌亂釀成蜜糖。
"八妹!"醉夢紅叉腰嗔怪,發間銀鈴跟着亂響,"再胡鬧小心我告訴爹娘!"她轉頭望向縮在南宮潤臂彎裡的醉夢蘭,忽然狡黠一笑,"不過看在六妹受驚的份上,這糖糕我可要多留幾塊。"
醉夢蘭望着五姐離去時搖曳的紅影,又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溫熱呼吸,終于鼓起勇氣接過南宮潤遞來的糖糕。咬下第一口時,桂花的甜香在舌尖散開,她聽見他在耳畔低語:"明日酉時,我帶《湘妃怨》的新譜來,可好?"燭火搖曳間,他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驚得她差點嗆住,卻在咳聲裡藏進了笑。
夜色如墨浸透窗紙時,醉夢蘭已将最後一塊糖糕的碎屑撚進嘴裡,指尖殘留的甜意混着南宮潤衣袖間的松香,在暖閣裡織成細密的網。她低頭調試琴弦,水藍襦裙的褶皺在膝頭堆疊,像一汪被晚風揉碎的湖水。
“明日酉時,我在城西畫舫等你。”南宮潤忽然開口,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琴身暗紋,“聽說新來了位琴師,擅彈失傳已久的《秋鴻》。”他說話時,目光始終落在她泛紅的耳垂上,那裡還沾着方才糖糕的碎屑,像顆未落的星子。
醉夢蘭的指尖驟然收緊,冰蠶絲弦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城西畫舫向來是才子佳人相聚之所,她雖向往音律,卻從未涉足那般熱鬧之地。“我……”話未說完,忽聽得院外傳來七妹醉夢紫嬌嗔的笑罵:“納蘭京!你再捉弄我,小心我用狐火烤了你的袍子!”緊接着是急促的腳步聲,驚得栖息在檐角的夜枭發出一聲長鳴。
南宮潤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逗笑,墨玉般的眸子彎成好看的弧度:“醉家的姑娘們,倒比戲台子還熱鬧。”他伸手替她拂去肩頭的糖霜,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易碎的琉璃,“别怕,我已包下畫舫最僻靜的艙室,隻我們二人。”
醉夢蘭擡眼望去,正巧撞上他眼底跳動的燭火,恍惚間竟分不清那是燭焰還是自己發燙的心跳。她想起白日裡五姐打趣的話語,耳尖燒得更旺,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九妹醉夢泠清亮的歌聲,唱的是江南采蓮曲,尾音拖得長長的,驚得醉夢蘭慌忙将臉埋進琴譜裡。
南宮潤望着她蜷縮的背影,忽然想起初見那日,她也是這般怯生生地躲在葡萄架後,隻露出雙靈動的眼睛。他無聲地笑了,從袖中取出塊繡着葡萄紋樣的帕子,輕輕放在她手邊:“夜深露重,明日記得多穿件披風。”話音未落,院外傳來更鼓聲響,驚破了一室旖旎。
更鼓驚散暖閣缱绻時,醉夢蘭指尖仍殘留着帕子的柔軟觸感。她望着南宮潤離去時衣袂掃過門框的殘影,耳尖的熱度順着脖頸漫至發梢,連廊下懸挂的藍紗燈籠都晃得愈發朦胧。忽聽得身後傳來窸窣響動,轉頭隻見三姐醉夢艾抱着團翠色絲帕倚在門邊,兔兒似的長耳朵在發髻間輕輕顫動:“六妹的臉比我新染的胭脂還紅,莫不是被南宮公子灌了桃花醉?”
醉夢蘭慌忙抓起琴譜遮掩,卻不慎碰落了案頭羊脂玉護甲。清脆的聲響驚得她渾身一顫,像極了被踩中尾巴的小鼠。醉夢艾踏着滿地月光走近,翠色襦裙上繡的苜蓿花紋掃過青磚,發間茉莉香混着她身上特有的草葉氣息:“明日畫舫之約,可要姐姐幫你梳妝?城西繡坊新到的冰绡料子,裁件披風最襯你的藍衫。”
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兩人循聲望去,隻見八妹醉夢熙正騎在覓風肩頭,白色勁裝沾滿草屑,手裡還攥着半截斷劍:“五姐又把我的劍藏哪兒去了!”她狼族特有的銀灰色瞳孔在夜色中泛着微光,驚得廊下栖息的麻雀撲棱棱亂飛。醉夢艾忍俊不禁,轉頭朝醉夢蘭眨眨眼:“比起八妹的江湖俠氣,還是六妹的琴瑟和鳴更叫人心動。”
醉夢蘭低頭摩挲着琴身,冰涼的桐木紋理硌着掌心,卻壓不住胸腔裡亂竄的小鹿。她想起南宮潤說“隻我們二人”時眼底的溫柔,又想起七妹前日玩笑“狐族看一眼便能勾魂”,突然慌得連琴弦都調不準音。直到九妹醉夢泠哼着小調路過,粉紅色裙擺掃過門檻,發間水珠落在她手背:“六姐姐别緊張,明日我讓覓兩哥哥準備最甜的蓮子羹!”
夜風穿堂而過,卷起地上繡着葡萄的帕子。醉夢蘭慌忙去撿,卻在指尖觸到布料的瞬間,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窗外,西子湖的水波倒映着漫天星子,像極了南宮潤望向她時,墨玉般眸子裡流淌的銀河。
翌日酉時,西子湖畔畫舫林立,鎏金燈籠将水面染成碎金。醉夢蘭攥着三姐趕制的月白冰绡披風,水藍襦裙下的雙腿微微發顫。她望着雕梁畫棟的畫舫,檐角懸着的玉鈴叮咚作響,恍惚間竟想起昨夜八妹舞劍時發出的破空聲。
“六姑娘這是要臨陣脫逃?”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南宮潤身着月白長衫,玄色鑲邊繡着暗紋雲鶴,腰間羊脂玉佩在暮色中泛着溫潤的光。他伸手接過她肩頭滑落的披風,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脖頸,驚得她像受驚的小鼠般縮了縮。
畫舫内,屏風上的水墨山水在燭光下若隐若現。醉夢蘭盯着案上青玉香爐中盤旋的青煙,聽着隔壁艙室傳來的琵琶聲,喉嚨發緊:“公子不是說...說隻我們二人?”南宮潤替她斟了盞碧螺春,茶湯泛起的漣漪映着她泛紅的臉頰:“原是如此,可某位小松鼠昨夜輾轉難眠,倒是驚動了醉家上下。”
話音未落,屏風後轉出個绯衣少女,正是九妹醉夢泠。她發間的珍珠流蘇随着動作輕晃,粉紅色襦裙繡着靈動的錦鯉:“六姐姐莫怕,我和覓兩哥哥就守在隔壁,有任何動靜...”她眨了眨水潤的眸子,從袖中掏出把銀鎖,“這是龍宮取來的避邪鎖,定保姐姐周全!”
醉夢蘭又羞又急,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南宮潤望着她慌亂的模樣,忍俊不禁地掩住唇:“既如此,勞煩九姑娘護好艙門。”待醉夢泠蹦跳着離開,他才從袖中取出一卷泛黃琴譜,“這是我多方尋來的《秋鴻》殘譜,還望六姑娘不吝賜教。”
醉夢蘭接過琴譜,觸到他指尖殘留的溫度。窗外傳來畫舫歌女的清唱,槳聲燈影裡,她忽然想起七妹說過,狐族會用幻術編織美夢。可此刻眼前人的眉眼,比任何夢境都要真切。她深吸一口氣,将冰蠶絲弦輕輕撥響,第一聲琴音響起時,南宮潤已跟着輕聲哼唱,溫潤的嗓音裹着茶香,将滿室局促釀成了蜜糖。
琴音如秋鴻振翅劃破靜谧時,艙外忽起夜風,吹得畫舫系在岸邊的纜繩吱呀作響。醉夢蘭指尖微滞,冰蠶絲弦發出一聲細小的錯音。南宮潤見狀,伸手覆上她手背,掌心的暖意透過絹子傳來:“莫慌,《秋鴻》本就該有穿雲破霧的跌宕。”他說話時,墨玉般的眸子映着搖曳的燭火,将她耳尖的绯紅都染成了溫柔的光暈。
話音未落,隔壁艙室傳來九妹清亮的嗓音:“六姐姐莫怕!覓兩哥哥已在船頭布下結界!”緊接着是木槳入水的嘩啦聲,似是有人繞着畫舫巡查。醉夢蘭又羞又窘,想要抽回手,卻被南宮潤輕輕按住,他另一隻手已拿起琴撥,在她弦上勾出個清亮泛音:“不如合奏?你主聲,我輔韻。”
随着第二道琴音響起,兩人的指尖在琴弦上交替起落。南宮潤的琴藝雖不如她娴熟,卻勝在節奏穩如磐石,将她偶爾的慌亂都穩穩兜住。茶香混着畫舫外飄來的桂花香,在狹小的艙室裡釀成甜膩的霧。醉夢蘭偷偷擡眼,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暗影,忽想起昨夜三姐說的“情到深處,琴音亦能訴衷腸”。
忽然,畫舫劇烈晃動,艙外傳來重物墜水的悶響。醉夢蘭驚得起身,卻被南宮潤一把攬住腰肢。屏風轟然倒地,露出隔壁探頭張望的醉夢泠,她發間的珍珠流蘇還滴着水,粉紅色襦裙沾滿水草:“不好啦!有...有江匪劫船!”話未說完,八妹醉夢熙的聲音已破風而來:“六姐莫怕!我和覓風哥來也!”伴随着刀劍出鞘的清鳴,白色勁裝的身影如閃電般掠過窗前。
醉夢蘭望着一片狼藉的艙室,再看看仍攬着自己的南宮潤,耳後銀鈴随着心跳晃出細碎聲響。南宮潤卻笑出聲來,笑聲混着遠處傳來的打鬥聲,落在她耳畔:“看來今日不止有琴音,還附贈一場俠女救美。”他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掃過她泛紅的脖頸,驚得她像受驚的小鼠般縮了縮,卻又莫名安心——有他在,便是驚濤駭浪,似乎也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