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南宮公子貼心!”醉夢熙一把攬住妹妹們的肩膀,“走,嘗嘗書香門第的茶,說不定還能讨教讨教,如何把六姐畫得更靈動些!”她眨眨眼,朝醉夢蘭擠了擠眉,惹得衆人又是一陣哄笑。
醉夢蘭紅着臉追上去,藍衫在秋風中翻飛,發間銀鈴與姐妹們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南宮潤望着這一幕,忽然覺得滿院的金黃都不及眼前鮮活。他默默将未完成的畫紙收好,心想或許真正動人的,從來不是精心描繪的筆觸,而是與她共度的每一個平凡又珍貴的日常。
衆人剛在茶寮坐定,院外忽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身着紅衣的醉夢紅抱着個竹筐闖進來,發間貓形步搖随着動作輕輕顫動:“好啊你們,背着我偷享秋光!”她将竹筐往石桌上一放,裡頭滾出幾個裹着油紙的糖炒栗子,“廣坪新炒的,特意讓我送來給六妹解饞。”
醉夢蘭眼睛一亮,化作小鼠竄到竹筐邊,蓬松的尾巴掃過醉夢紅的手腕。“就知道五姐疼我!”她變回人形,指尖捏着還燙手的栗子,轉頭看向南宮潤,“你嘗嘗,他家的糖霜裹得最勻。”說着便要剝殼,卻被醉夢紫搶先一步奪過栗子。
“哎喲,我們六妹這是有了心上人,就忘了姐妹啦?”醉夢紫用折扇輕點她鼻尖,手腕翻轉間已利落地剝開栗子殼,“來,九妹先吃。”她将金黃的栗肉喂進醉夢泠口中,眼波流轉間滿是促狹,“省得某人隻顧着給南宮公子剝。”
醉夢蘭臉頰绯紅,抓起一把栗子殼要往她身上扔。卻見醉夢甜端着青瓷茶盞款步走來,橙色裙裾上繡着的雞冠花栩栩如生:“都别鬧了,嘗嘗這剛沏的龍井。”她溫柔地替醉夢蘭整理好淩亂的發帶,“六妹這發間的銀杏葉,倒比玉簪更襯今日的裝扮。”
南宮潤坐在一旁,望着被姐妹們簇擁的醉夢蘭。她藍衫上還沾着昨日的葉屑,眼底卻盛着比秋陽更燦爛的笑意。當她轉頭看向自己時,耳尖還泛着被打趣後的紅暈,輕聲問道:“你真的喜歡糖炒栗子嗎?”
他喉結微動,正要回答,忽聽院外傳來清朗的呼喚:“潤弟,父親讓我送新得的徽墨過來——”話音未落,身着月白長衫的男子已跨進院門,目光掃過滿院女子,微微一怔,“這是...在辦詩會?”
醉夢熙瞬間挺直脊背,手不自覺按上腰間佩劍。醉夢泠則悄悄往醉夢紫身後縮了縮,唯有醉夢蘭眨了眨眼,狡黠笑道:“南宮少爺來得正巧,快嘗嘗我們的糖炒栗子,吃完可要評評,誰剝得最幹淨!”
秋風穿過雕花窗棂,卷起幾縷茶香。南宮潤望着鬧作一團的衆人,忽然覺得,這被意外打斷的作畫時光,倒比任何精心謀劃的場景都要鮮活生動。他接過醉夢蘭遞來的栗子,指尖相觸時的溫熱,混着糖霜的甜香,悄然漫過心間。
新來的南宮家公子尚未答話,院角的畫眉突然撲棱棱振翅,尾羽掃落窗棂上的晨露。醉夢蘭眼睛一亮,化作銀白小鼠順着南宮潤的衣袖竄上肩頭,尖細的嗓音混着銀鈴響:“快瞧!它在啄你前日寫的詩箋!”衆人循聲望去,見竹籠裡的畫眉正用喙扯着半張灑金宣紙,墨迹未幹的“蘭”字在撲翅間忽隐忽現。
“好哇南宮公子,原來藏着私心!”醉夢紫搖着折扇笑得眉眼彎彎,紫色裙擺掃過滿地糖霜碎屑,“畫眉都知道你日日念叨‘蘭’字,莫不是把六姐的名字寫了千百遍?”醉夢泠捧着茶盞,粉衣上的魚鱗紋在陽光下泛着微光,怯生生接話:“那...那畫眉唱的調子,是不是也帶着相思意?”
南宮潤耳尖燒得通紅,伸手去護詩箋的動作卻被醉夢蘭搶先。她變回人形時藍衫沾着鳥食碎屑,指尖捏着殘紙狡黠眨眼:“罰你再寫十首詩賠畫眉!”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馬蹄踏碎落葉的聲響,一身玄衣的納蘭京牽着缰繩探進頭來,腰間玉佩與醉夢紫發間的狐形金飾遙相呼應:“紫兒,你落了香囊在...”他話未說完,目光掃過滿院喧鬧,忽而輕笑,“倒趕上熱鬧了。”
醉夢紅抓起一把栗子砸過去,紅衣如火焰般躍動:“納蘭公子來得正好!快評評,是你家紫兒剝栗子快,還是我手巧?”醉夢甜則将新沏的茶盞遞給愣在門口的南宮家公子,橙色衣袖上的繡線随着動作輕輕起伏:“公子請用茶,莫要被她們吓着。”
此時秋風卷着桂花香掠過回廊,驚起檐角風鈴叮咚作響。醉夢蘭倚着雕花木柱,藍衫下擺垂落的流蘇掃過南宮潤的手背。她望着姐妹們笑鬧的身影,忽然壓低聲音:“若天天這般吵嚷,你可會嫌煩?”
南宮潤望着她發間晃動的銀杏葉,喉結微動。畫眉在籠中啁啾,遠處傳來醉夢熙舞劍時衣袂破空的聲響,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萦繞在鼻尖。他輕輕握住她藏在袖中的手,低聲道:“這般煙火氣...倒比書房裡的清靜,更像家。”
正當南宮潤話音落下,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竹闆聲。醉夢甜耳朵微動,橙色裙裾輕揚:“是賣糖畫的老匠人來了!”九妹醉夢泠眼睛發亮,粉色襦裙上的珍珠随着蹦跳的動作叮咚作響:“我要畫條鯉魚!”八妹醉夢熙已經利落地掏出銅錢,白色披風獵獵作響:“給我畫把寶劍!”
醉夢蘭望着姐妹們雀躍的背影,藍衫下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南宮潤掌心的紋路。“幼時家中清貧,”她忽然輕聲開口,發間銀鈴随着說話聲輕顫,“父親教書的銀錢隻夠買筆墨,母親便常帶着我們追着糖畫攤子跑。”她轉頭看向他,杏眼裡映着秋日暖陽,“那時總覺得,能舔上一口麥芽糖,便是天大的歡喜。”
南宮潤喉頭發緊,想起自己幼時在書房背誦經史,連窗外的蟬鳴都要被斥為聒噪。此刻望着醉夢蘭發梢沾着的桂花,忽然覺得那些被墨香浸透的歲月,遠不及眼前這沾滿煙火氣的笑容珍貴。他正要開口,卻見醉夢紫搖着折扇湊過來,紫色裙擺掃過滿地糖霜:“哎喲,小兩口說什麼悄悄話呢?”
話音未落,醉夢紅舉着剛做好的糖貓沖過來,紅衣上還沾着糖絲:“快來看!廣坪說這貓兒跟我一模一樣!”她的貓形步搖随着大笑劇烈晃動,驚得畫眉在籠中撲棱翅膀。醉夢青不知何時倚在廊柱上,青色紗衣下若隐若現的蛇形銀飾泛着冷光:“依我看,倒像你偷吃糖畫時的模樣。”
此時賣糖畫的老翁笑呵呵地鋪開案闆,竹勺在金黃的糖稀裡一轉,便拉出細長的糖絲。醉夢泠踮着腳盯着老翁的動作,粉撲撲的臉頰幾乎要貼上案闆:“要畫會躍龍門的那種!”醉夢熙則把畫好的寶劍糖畫别在腰間,煞有介事地抽出“劍”來揮舞,驚得衆人紛紛避讓。
南宮潤被醉夢蘭拉着擠到人群最前面,她藍衫上的蘭草刺繡蹭過他手腕。看着她像孩童般盯着糖稀在石闆上勾勒出圖案,睫毛在陽光下投下細碎的陰影,他忽然伸手擋住刺眼的光線。醉夢蘭轉頭看他,鼻尖沾着糖霜,笑容比手中的糖畫還要甜:“你看,這隻小老鼠像不像我?”
夕陽将滿院人影拉長,金黃的落葉與糖絲的光澤交織在一起。南宮潤望着醉夢蘭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希望時光就此停駐,讓這充滿歡笑與甜蜜的瑣碎日常,永遠延續下去。
糖畫攤前正熱鬧時,院外忽然傳來熟悉的咳嗽聲。醉夢蘭渾身一僵,藍衫下的手指緊緊攥住南宮潤的袖口——父親醉合德負手立在月洞門前,灰白長衫上沾着些許粉筆灰,顯然是剛從私塾歸來。
“好哇你們!”醉夢香不知何時從衆人身後冒出來,黃色衣衫獵獵作響,活像隻蓄勢待發的花豹,“背着父親偷買糖畫,當心被先生罰抄《女誡》!”八妹醉夢熙立刻把寶劍糖畫藏到身後,白色披風下擺掃落幾片銀杏葉:“大姐就會吓唬人!父親才不會——”
話未說完,醉合德已踱步近前。他目光掃過女兒們手中的糖畫,花白胡須微微顫動,忽然伸手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市集中買的桂花酥,知道你們愛吃。”九妹醉夢泠立刻撲過去,粉紅色裙擺揚起一陣香風:“爹爹最好了!”
南宮潤見狀,忙整了整衣冠行禮。他注意到醉合德打量自己的目光,雖帶着幾分審視,眼底卻藏着溫和笑意。正當氣氛略顯拘謹時,醉夢蘭忽然化作銀白小鼠,叼着剛做好的糖老鼠竄上父親肩頭,尖細的聲音裡滿是得意:“爹爹快看!像不像我?”
醉合德被小鼠蹭得直笑,伸手輕輕點了點它的腦袋:“就你機靈。”他轉頭看向南宮潤,忽然開口:“聽聞公子善畫?”不等對方回答,醉夢甜已端着茶盞過來,橙色衣袖上的雞冠花刺繡随着動作輕輕搖曳:“父親,南宮公子正要給六妹畫像呢!”
“既是如此,”醉合德捋了捋胡須,“老朽倒想讨幅墨寶。”他從袖中取出張泛黃的宣紙,“畫幅...《秋院嬉樂圖》吧。”說着看向在落葉堆裡追逐打鬧的女兒們,眼角皺紋裡都盛滿笑意,“把這滿地金黃,還有這群小潑猴,都畫進去。”
夕陽的餘晖穿過梧桐葉間的縫隙,在衆人身上灑下斑駁光影。醉夢蘭變回人形,藍衫沾滿糖霜和葉屑,卻笑得比任何時候都燦爛。南宮潤接過宣紙,望着眼前溫馨的一幕,忽然覺得手中的筆有了千斤重——要如何才能将這份煙火氣十足的美好,永遠定格在宣紙上?
南宮潤展開宣紙時,醉夢蘭已踮腳将硯台挪到他手邊,藍衫袖口滑落,露出腕間銀鈴細鍊。她指尖蘸了蘸墨,在宣紙上輕輕點出個逗點,狡黠笑道:“先畫隻偷偷吃糖畫的小老鼠?”話音未落,醉夢紅突然舉着糖貓湊過來,紅衣上的流蘇掃過畫紙邊緣:“那得把我的糖貓也畫上,保準比你的老鼠威風!”
醉夢泠抱着糖鯉魚蹲在石凳上,粉衣下擺拖曳在落葉間:“還要畫桂花酥!爹爹買的最甜。”她話音剛落,醉夢紫搖着折扇輕笑,紫色裙擺如流雲漫過青石:“作畫講究留白,不如把納蘭公子站在院外偷看的模樣也添幾筆?”被點到名的納蘭京倚着廊柱挑眉,玄衣與廊下燈籠的紅光相映成趣。
醉夢熙突然抽出腰間“寶劍”糖畫,白色披風獵獵作響:“都别吵!看我給這幅畫添點俠氣!”她踩着滿地金黃舞劍,糖絲在夕陽下拉出金線,驚得醉夢艾慌忙拽着綠色裙擺後退,兔形耳墜晃出虛影:“八妹當心别把糖畫甩到畫紙上!”
笑聲驚起栖息在梧桐樹上的寒鴉,撲棱棱的振翅聲中,醉合德捋着胡須坐到石桌邊。他看着女兒們打鬧,忽然從袖中取出珍藏的徽墨:“用這個,墨色能存百年。”南宮潤接過墨錠時,感受到老人掌心的厚繭,那是常年握筆教書留下的印記。
醉夢蘭忽而化作銀白鼠,蓬松尾巴卷着片銀杏葉躍到畫紙上。她在空白處來回跑動,沾着墨汁的爪印連成歪歪扭扭的線條,擡頭望向南宮潤時,黑亮的眼睛映着晚霞:“這樣...就有我的痕迹了。”南宮潤望着她,喉結微動,忽然覺得這幅畫不必苛求技法——滿地打滾的小鼠爪印,比任何工筆都鮮活。
暮色漸濃時,畫紙上已落滿墨痕與糖漬。醉夢甜将新沏的茶盞放在南宮潤手邊,橙色衣袖掃過他微僵的手腕:“公子累了吧?”南宮潤搖頭,目光掠過醉夢蘭鬓邊淩亂的發絲,還有她裙擺上未幹的糖霜,忽然覺得胸中翻湧着從未有過的暖意。原來這人間至味,不是書房裡的墨香,而是與她共度的、沾滿煙火氣的瑣碎時光。
正當南宮潤的筆尖懸在畫紙上方,遲遲未落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銅鈴聲。母親林秀琪挎着竹籃,邁着細碎的步子走進來,藏青色的裙裾上繡着淡雅的蘭花,随着步伐輕輕擺動。“我就知道你們在這兒鬧呢。”她的聲音溫柔,眼角滿是寵溺的笑意,“快來嘗嘗剛蒸好的桂花糕,還熱乎着。”
醉夢泠立刻丢下手中的糖畫,粉色裙擺翻飛,像隻歡快的蝴蝶撲向母親:“娘親最好啦!”醉夢甜則快步上前,接過竹籃,橙色衣袖掃過母親鬓角的白發,輕聲道:“母親又操勞了,快坐下歇歇。”林秀琪順勢拉着女兒的手,目光掃過滿院的熱鬧,最後落在南宮潤和醉夢蘭身上,眼神裡多了幾分了然的笑意。
醉夢蘭臉頰微紅,藍衫下擺不自覺地絞在手指間。她化作銀白小鼠,輕輕躍到母親膝頭,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背,撒嬌般“吱吱”叫了兩聲。林秀琪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又調皮了,快變回人形,别吓着南宮公子。”話音未落,醉夢蘭已經變回原樣,發間的銀鈴随着動作叮當作響。
南宮潤望着這溫馨的一幕,握着毛筆的手微微發顫。他從未見過如此熱鬧又溫暖的場景——醉夢紅正和醉夢熙為了一塊桂花糕你争我搶,紅衣與白衣在金黃的落葉間翻飛;醉夢紫倚在納蘭京肩頭,紫色紗裙與他的玄衣相映成趣,兩人低聲說着什麼,不時發出輕笑;醉夢青則安靜地站在一旁,青色衣衫上的蛇形刺繡随着呼吸若隐若現,目光溫柔地看着姐妹們。
“公子還不動筆?”林秀琪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他定了定神,看着眼前衆人,忽然覺得心中有了靈感。筆尖終于落下,在宣紙上勾勒出醉夢蘭靈動的眉眼,又添上她發間晃動的銀杏葉,以及她藍衫上被風吹起的褶皺。接着,他将姐妹們打鬧的身影、父母慈愛的笑容,還有滿地金黃的落葉,一一收進畫中。
秋風掠過院落,卷起幾片落葉,輕輕落在畫紙上。南宮潤看着自己的畫作,忽然明白,所謂歲月靜好,大概就是此刻這般模樣——有愛人在側,有親人相伴,即便隻是平凡瑣碎的日常,也滿是令人心動的溫柔。而他,願用手中的筆,将這些美好的瞬間,永遠珍藏。
畫紙漸滿時,暮色已将楓梧院染成蜜色。醉夢蘭忽而拽住南宮潤的衣袖,藍衫下露出一截繡着鼠尾草的月白中衣:“還缺一處!”她化作銀白鼠,叼着半塊桂花糕竄上堆得高高的落葉山,蓬松尾巴掃落的金葉在空中打着旋兒。醉夢紅見狀,紅衣翻飛着撲過去:“當心别把糕點屑弄我頭發裡!”兩人追逐的身影驚起栖在假山石縫的蟋蟀,鳴聲混着衆人的笑鬧,驚得院角的畫眉也跟着歡騰撲翅。
“都别動!”南宮潤突然出聲,狼毫在宣紙上疾走,将這鮮活的一幕凝作墨痕。醉夢泠踮着腳湊過來,粉衣上的珍珠流蘇晃得人眼花:“公子畫我手裡的糖鯉魚了嗎?尾巴要畫得會擺才行!”醉夢紫搖着折扇輕笑,紫色裙擺掃過滿地糖霜:“不如把納蘭公子偷藏的桂花蜜也添上?方才我瞧見他往茶盞裡倒了半罐子。”被揭穿的納蘭京挑眉,玄衣下擺掠過石凳,順勢将鬧得最歡的醉夢熙攔腰拽住:“再鬧,你那寶劍糖畫可真要折了。”
醉合德望着女兒們,白須下溢出笑意,伸手接過林秀琪遞來的熱茶。瓷杯騰起的熱氣模糊了鏡片,他卻看得比任何時候都清楚——醉夢甜正細心地将桂花糕掰成小塊分給姐妹們,橙色衣袖上的雞冠花在暮色裡泛着暖光;醉夢青倚着廊柱,青色紗衣下的銀蛇配飾随着呼吸起伏,指尖無意識摩挲着何童送的青玉簪;而醉夢蘭不知何時變回人形,藍衫沾着糕點碎屑,正歪頭看南宮潤作畫,發間玉簪上的珍珠快要蹭到他握筆的手。
“該題款了。”南宮潤擱下狼毫,墨香混着桂花甜膩的氣息萦繞鼻尖。醉夢蘭突然抓起他的手,在硯台裡蘸了蘸墨:“用我們的爪印和指紋!”她變回小鼠,在宣紙上留下梅花狀的爪印,又拉着姐妹們挨個按上指紋。醉合德笑着搖頭,卻也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指,在畫角印下淡淡的痕迹。
最後一抹夕陽沉入地平線時,畫紙上已是墨痕、糖漬、爪印交織。南宮潤望着這幅不似畫作的“秋院嬉樂圖”,忽覺喉頭發緊。他半生習畫,臨摹過無數山水長卷,此刻歪歪扭扭的線條卻比任何丹青妙筆都珍貴——那是煙火氣裡長出的溫柔,是他甘願用餘生守護的,最鮮活的人間。
夜幕悄然漫過楓梧院時,林秀琪已在廊下點起羊角燈。昏黃的光暈裡,醉夢蘭變回人形,藍衫上的糕點碎屑随着動作簌簌掉落,她卻渾然不覺,隻是趴在石桌上,歪着頭端詳南宮潤筆下的畫卷。畫中的自己化作銀白鼠,正叼着糖畫竄向漫天紛飛的銀杏葉,而姐妹們的身影或追逐或淺笑,連父親捋須的神态、母親斟茶的動作都栩栩如生。
“這裡要補上月亮!”醉夢泠突然踮腳,粉衣上的魚鱗刺繡在燈下泛着微光,她蘸了蘸盤裡的牛乳,輕輕點在畫紙空白處,“這樣糖畫和桂花糕都會變得更甜。”醉夢熙晃着已經缺了口的寶劍糖畫湊過來,白衣下擺掃過滿地落葉:“再添幾隻夜鳥!我剛才舞劍時驚飛了一群。”
南宮潤任由她們在畫上添添改改,目光卻始終追随着醉夢蘭。見她發間的銀杏葉即将掉落,他下意識伸手去扶,指尖卻先觸到她發燙的耳尖。少女受驚般後退半步,藍衫下的手指絞着裙擺,杏眼裡卻藏不住笑意:“南宮公子...你的墨漬沾到我袖子了。”
這話立刻引來姐妹們的哄笑。醉夢紅抱着糖貓蹦過來,紅衣上的流蘇掃過畫紙:“分明是你們靠得太近!”醉夢紫搖着折扇輕笑,紫色裙擺掃過石凳上的桂花糕屑:“依我看,該把這對兒畫進畫裡的角落,省得總讓旁人當幌子。”
醉合德看着嬉鬧的女兒們,将溫熱的茶盞遞給身旁的林秀琪。老夫妻對視一眼,眼角的皺紋裡都盛着笑意。林秀琪輕輕歎了口氣,藏青色裙擺下的手無意識摩挲着裙角的蘭花刺繡:“年輕時總盼着日子能平順些,如今倒覺得,這樣吵吵鬧鬧的才叫日子。”
夜色漸深,納蘭京牽來馬車,準備送醉家姐妹回宛城。醉夢蘭卻偷偷拽住南宮潤的袖口,趁衆人不注意時化作銀白鼠,叼着畫紙邊緣往書房方向跑。等南宮潤追到書房,隻見小鼠正蹲在書案上,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牆上的空白處。
“想挂在這裡?”南宮潤輕聲問。小鼠“吱吱”叫着點頭,蓬松的尾巴卷着畫紙輕輕搖晃。月光透過窗棂灑進來,照亮畫中每個人物生動的神态,也照亮醉夢蘭變回人形時,臉頰上淡淡的紅暈。
此後的每個秋日,楓梧院都會重演這般光景。有時是醉夢熙舞劍時打翻了墨硯,染黑半幅秋葉;有時是醉夢泠用花瓣在畫上拼出魚形;更多時候,是醉夢蘭化作銀白鼠,在南宮潤作畫時調皮地踩出墨印。那些被糖漬暈染、被爪印弄花的畫卷,漸漸挂滿了書房的牆壁,記錄着數不清的瑣碎日常,也藏着比任何誓言都綿長的情意。而每當秋風卷起金黃的銀杏葉,南宮潤總會想起那個初遇的午後——藍衫少女在葉堆裡回眸一笑,從此,他的畫筆下,便再容不下别處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