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無方崖,一叢一叢翠綠的修竹,掩映着竹林裡面的一座竹屋,籬笆上爬滿了牽牛花。
一個身着山青劍派弟子藍色制式服裝的少年挑着水桶,推開了籬笆門,朝着林中的山泉而去。
蹲在泉水邊,看着泉水裡面的倒影,他忍不住把手伸進去一遍一遍洗,搓到快要掉皮才止住了。
“肮髒的東西……”方恒咒罵了一句,惡狠狠地看着水面裡面的倒影。
少年眉目俊朗,劍眉星目,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白而嫩的膚色,一身制式服裝,在他身上也穿出了俊俏的模樣。
但方恒現在隻恨自己生得好看,他本以為陳如海收他,是因為他天資聰穎。
直到一周之前,陳如海在教他練劍的時候,主動握着他的手,往上提了提,道:“手腕,擡高些。”
同門的師兄弟都羨慕他,因為陳如海并不是對所有的弟子都是如此細心教導的。
但隻有方恒聽到了那句:“今夜三更,來找我。”
他以為陳如海是見他天資好,所以要給他開小竈。
結果到了半夜三更,他去了陳如海的房間,陳如海隻是看着他,把桌上的東西一字排開。
笑着看着他:“脫一件,就拿一件,你能拿多少,算你的本事。”
那些東西都是煉氣期需要的修煉資源,或是丹藥,或是靈器,或是劍法,或是秘法。
方恒抿緊了唇,他終于看清楚了陳如海這個人,為師不尊,居然肖想自己的徒弟。
他秉持着自己剛正不阿的心态,一樣東西都沒拿,轉身就走了,陳如海倒也沒阻攔,隻是說讓他好好想想。
後來的兩三天裡,陳如海又暗示了他好幾次,他全當是沒看見。
結果從昨天開始,他就被驅趕到了無方崖,整個玉山最荒涼偏僻的地方,隻有幾個雜役弟子在這裡居住。
他乃是内門弟子,長老親傳,把他扔到這種地方,難道不是一種變相的折辱嗎?
他忍不住想起來,練劍的時候,陳如海握着他的手,笑着看着他的模樣,隻覺得惡心。
搓了好幾遍手,方恒才停下了,看着水裡的自己的倒影,長長呼了一口氣。
就因為他身份低微,所以都看不起他,但他偏偏要活成别人仰望的樣子,他要一路扶搖直上,成為至強之人。
當他在山泉邊上洗手的時候,自然是沒察覺到,背後的竹林裡,那道墨衣绯眸的身影。
修長的指節落在蒼翠的竹上,徐舟野的眸子忍不住沉了沉,直接輕輕在竹上點了點。
那雙绯紅的眸子,望着方恒的背影,是藏不住的冷意和殺意。
重活一世,他第一件事就是要殺了這個方恒。
徐舟野回想自己上輩子做過的事情,最讓他覺得悔恨的就是一開始沒有把方恒放在眼裡。
徐舟野前世要殺他,原因很簡單。
方恒毀琅嬛仙山,殺雁門山大小姐……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扣在了他徐舟野的頭上。
世人傳言,魔門可抵二宗三門四山,魔域一方勢力就有正面挑所有正道的權利。
他為堂堂魔門首尊,犯不上做那些苟且的事情,但是人們就願意相信,魔門首尊,惡事做盡,實在是太符合人設了。
他前世也不屑于去解釋,隻想着派人把方恒殺了了事。
但人好似泥鳅一般,一次次的追殺圍捕,總能滑溜溜地竄出去,然後換個身份,異軍突起。
有好幾次,他都把人逼到了絕境裡面,但莫名其妙,這人總能活下去。
最後那場決戰依舊是,方恒被他逼得鑽到邪窟裡面避難。
那可是太清宗鎮壓的最大的邪窟,幾乎從沒有人進入邪窟深處,還能回來的。
但方恒偏偏就回來了,他不僅回來了,他居然還吸了邪氣的精華,成就了完美無瑕的道體。
然後,方恒把之前一樁樁一件件誣賴他的事情彙總成了讨賊檄文,帶着整個正道血洗了魔門。
想到最後方恒發揮出來的實力,徐舟野隻覺得膽寒,怎麼會有人,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如此心腹大敵,如此無恥之人,就該在他煉氣期的時候,一掌殺了。
所以,他重生之後,直奔山青劍派。
掌心的魔氣緩緩凝聚,徐舟野無比笃信,這一掌下去,方恒這個煉氣期的小人物,會一瞬間化為飛灰。
但就在他腳步往前一步的時候,忽然天地之間旋轉颠覆,一晃眼,他居然站在山青劍派的山門之外。
怎麼回事?有人在暗中保護方恒。
他乃是大乘期的實力,就算是太清宗的太清道長也不能悄無聲息把他強行空間轉移。
方恒身邊要是有這樣的強者,至于前世一次次險象環生嗎?
徐舟野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再次朝着玉山而去,他不信,這強者能時時刻刻都待在方恒身邊。
玉山,無方崖,方恒推門進來,就看到院子裡蜷縮着一個小黑煤球。
一個毛茸茸的小動物,皮毛上沾染着幹涸的血迹,整個蜷縮成一團,在籬笆底下瑟瑟發抖。
方恒往前一步,那毛球忽然擡起頭來,一雙碧藍色的眼睛,兇巴巴地看着他,呲牙猛地一叫。
但因為體型太小,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也沒什麼威懾力的樣子。
方恒的眼睛卻是一亮,魍魉獸,這不是妖族的王者嗎?怎麼會給他遇到幼年體的魍魉獸。
魍魉獸是制造幻境,迷惑人心的一把好手。
妖族生活在極西的黑暗之森裡面,最中央的區域,危險異常,不得擅入。
傳聞那是魍魉獸生活的地方,隻要進去,就會被迷惑心智,成為行屍走肉,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按理來說,魍魉獸不會離開黑暗之森的核心區域,怎麼出現在山青劍派,還是一隻幼年體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