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孟贻君的話，他在家的時候不要打掃衛生。

周彧聽見開門聲，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幹活，他沒去給孟贻君拿拖鞋，也沒給他拎包。

孟贻君知道周彧不高興，因為姜勵文的話，但是他現在沒時間陪他耍小孩子脾氣。

周彧收拾好的時候，孟贻君剛從浴室出來，輕飄飄看了周彧一眼不打算說話。

周彧看他如此漠然，氣不打一處來，擋着他面前不讓他走，眼裡充滿憤怒和不滿，質問道：“你為什麼都要離婚了，還每個月給她打生活費。”

孟贻君眉頭一皺，“誰告訴你的？”

周彧：“我就問你這是不是真的？”

孟贻君臉色唰地一下變得難看，“你看我手機了？”

周彧：“是，我早就看見了，你給我個解釋。”

孟贻君猛地把他推開，“我的錢我想給誰就給誰，輪得到你管？我們還沒怎麼樣，開始對我的錢有想法了？”

孟贻君為了堵住他的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不過他也沒撒謊，他的錢他想怎麼花就怎麼花，除了他自己，輪不到第二個人管。

周彧明顯被他的話刺激到了，平時怎麼樣都可以，一旦觸及真正的利益了，孟贻君馬上張開獠牙，“我對你的錢有想法？你把我當什麼了？”

孟贻君擦着頭發，滿不在乎地說道：“我要是什麼都沒有，你願意當小三？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這番話如同火車滾輪，轟隆隆一字不漏地傳進他的耳朵裡，周彧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才對，摔門而去的把戲他早都用過了，他還能怎麼辦？孟贻君真的喜歡他嗎？他産生了懷疑。

周彧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受傷，但受傷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你一直以來就是這麼想我的？”

孟贻君：“不然呢？”

周彧站在那沒說話，久到孟贻君都不想搭理他，周彧才開口：“我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是小三，我見不得光，我就一臭老鼠隻配在下水道，和你在外面永遠得裝不認識，明知道你不想離婚，還死皮賴臉的在這強求你，我清楚得很！我清楚我什麼位置！你也不用把我想得這麼龌龊，我對你的錢沒想法，從此以後你愛給誰給誰，你不離婚也無所謂，随便你。”

孟贻君停下手裡的動作，随便我？“你什麼意思？”

周彧面部緊繃，闆着臉走出他的房間。

孟贻君把他叫住，“你給我站住，你說清楚，随便我是什麼意思？”

周彧：“我給你自由，你想怎麼樣怎麼樣，我不管了我還有錯了？”

孟贻君冷笑道：“這就受不了了？想分手嗎？你有資格提嗎？”

周彧頭腦發熱，在此刻孟贻君言語的刺激下，他有那麼一瞬間是不想繼續了，孟贻君心底确确實實看不起他，自己永遠不配跟他站在一條水平線上，他們這段關系裡，他沒有任何話語權，孟贻君可以把他的東西翻個底朝天，但他隻是嘴巴上說看了他的手機就仿佛觸犯天條一般。

他受不了孟贻君心裡真的還有别人，受不了孟贻君還在給别人錢，周彧想到唯一一次見那個珠光寶氣的女人，她嘲笑自己五千塊錢工資時，震驚又諷刺的表情。

周彧從來都是省吃儉用，隻舍得花錢給家裡買水果蔬菜，買衣服都隻買地攤貨，什麼便宜買什麼，幾十塊錢的短袖能穿幾年，他覺得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他壓根兒不在乎，孟贻君有時候嫌他穿的丢人，會給他買衣服鞋子，但是他不想讓孟贻君把錢花在他身上，他更希望孟贻君全部自己用掉，畢竟他從小窮過來，活得很糙不需要什麼好東西。

但是那個表情他在意了，在後來這麼久的日子裡，他一直暗暗把自己和她比較，無時無刻不在比較，奢望孟贻君對自己更好，結果過去這麼久了，孟贻君從來就沒有斷過給她錢，那他又算什麼？他以為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孟贻君會毫無保留地喜歡他，愛他，沒想到仍是自己一廂情願。

他之前不是這樣的，之前他從來不會在乎别人怎麼樣，他永遠要求自己做好自己，可是自從他當了孟贻君見不得光的情夫的時候，他長出難以言喻的嫉妒，還是對于異性情感方面的嫉妒，他嫉妒的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他沒想到自己能窩囊成這個樣子，真的連自尊都沒了。

他長這麼大，也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變成了這樣。

周彧：“我沒受不了，我本來就沒擺正自己的位置。”

孟贻君盯着他的傷心的表情，似乎沒把他當回事，嘴角仍噙着笑，“以退為進？想讓我愧疚？我給你的不少了吧，最近對你太好了，長本事了？”

原來孟贻君眼裡，他們隻是利益交換，他給自己的算得一清二楚，這麼久了，他好像真的第一次看清他自己。

周彧抖着嘴唇，竭力控制自己的委屈，朝孟贻君一字一句說道：“我就是你包養的臭婊子，我占了你的便宜，我不識好歹，你要怎麼樣？再打我是不是？你來啊！”

周彧的傷心欲絕，讓孟贻君臉上的表情僞裝不下去了，嘴角慢慢收起來，包養？婊子？是這樣嗎？

絕對不是，他是真心喜歡他的，他每個月給舒舒錢不過是例行公事，沒有舒連毅就沒有他的今天，舒舒沒工作，他不至于連這點小恩小惠也要斷掉，這不是他的作風。

他從來沒把周彧當成過玩物，他非常喜歡他，他根本不介意周彧看他手機，也知道周彧不是為了他的錢，就算周彧真的想要他的錢他的資源，都不用等他張口，時機一到他自然會給。

可他心情煩躁的時候就這樣翻臉不認人，口不擇言，什麼難聽講什麼。

但是他沒想明白周彧那話什麼意思，要跟他分手嗎？不可能，他不可能同意的，他想和周彧就這樣過一輩子。

可是今天的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該怎麼收場？

周彧走到客廳，沒聽到孟贻君的隻言片語，按捺不住内心的崩潰，把茶桌上的茶具摔了個稀巴爛，瞬間房間裡回響着尖銳刺耳的破裂聲……

周彧回想起他們在一起偷偷摸摸這麼久，上次牽手還是在倫敦街頭，多久了，還有三個月就兩年了，兩年了啊，他就這樣當了兩年的不要臉的小三，周彧想到這再也受不了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

孟贻君在後面看着他摔東西，歇斯底裡，表情漠然，仿佛置身事外，如果他再這樣逼周彧，到最後也會受不了他，會離開他吧。

還沒等孟贻君去安慰他，周彧哭了一會兒自己起來了，擦幹眼淚，一言不發，找來垃圾袋把殘局收拾好，就這樣吧，他也不一定等得到孟贻君離婚，可能他們的感情就先到頭了。

周彧出門丢垃圾，孟贻君以為他要走，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光着腳追出去，直到周彧丢完垃圾，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沒有要走的意思，孟贻君才放心。

周彧回頭看見他了，眼圈泛紅看了他一眼，馬上又收回視線。

孟贻君走近叫了他一聲，“周彧。”

周彧背對着他，把自己的鞋脫下來，放在他腳邊，“是我不好，我亂發脾氣，我……要冷靜一下，你先上去吧。”

周彧嘴上說着自己不好，眼淚又不自覺地往下掉，下意識用手捂着眼睛，仿佛這樣狼狽就能少一點。

孟贻君把他手拉下來，給他擦眼淚，眼淚卻越擦越多，周彧知道孟贻君在哄自己，在低頭示好，可越是這樣，他越想哭。

最終壓抑的情緒徹底釋放出來，他埋在孟贻君頸窩裡哭了個夠，孟贻君的擁抱讓他重新建立起一點點安全感，好像孟贻君在理解他内心的苦楚。

孟贻君聽着周彧可憐的抽泣聲，嗚咽聲，像一刀刀捅進他的心裡，自然而然地說出他憋了一晚上的那三個字，“對不起。”

他錯了，他不該這麼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