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地熬過一天後,林聽蔫巴巴地從課桌上擡起頭來,眼神空洞地看着牆上的挂鐘。
其實他原本是打算好好學習的,但聽了一天下來,他發現自己完全聽不懂老師在說什麼,索性直接放棄。
彼時晚霞正好從窗外映進來,落在教室裡,映紅了少年的臉龐。
三中曆來的傳統是開學第一周不上晚自習,今年也不例外,下課鈴一響,走廊上就傳來奔跑聲和教導主任的說教聲。
林聽一改常态,沒有第一個沖出去,而是坐在座位上等别人先走。
教室的窗戶突然被人從外面拉開,晚霞呼啦地洩進來,淌了他和夏塗川一身。
楚天揚把頭從窗戶裡伸進來,嘴裡還叼着根棒棒糖,“你幹嘛呢,走了。”
林聽把視線從夏塗川身上收回,跟楚天揚說:“你們先走,我還有事兒。”
張繼和王川從楚天揚身邊擠進來,三個人趴在窗台上跟林聽說話,“咋了,又想揍這家夥了?”
張繼打量了夏塗川一眼,流裡流氣地說,“走呗,老地方教訓他一頓,咱們四個上網去。”
林聽眼皮狠狠一跳,這仨……可真不愧是NPC。
在夏塗川的無動于衷裡,林聽尴尬地扯扯嘴角,低聲解釋道:“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昨天的事兒就是個誤會,夏同學是我同桌,以後就是我朋友了。”
張繼靠在窗台上,完全不顧林聽的死活,張嘴就來:“可你昨天中午不還說這家夥土包子,和他坐在一起完全就是拉低你的檔次嗎?”
王川接話:“你還說跟他坐一起怕他的窮氣傳染給你。”
楚天揚不甘落後:“你還說……”
“閉嘴!”林聽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義正言辭地跟三人說,“那些話你們就當沒聽到過吧,我當時就是随口亂說的,不是真心……”
話音未落,夏塗川直接走了,林聽連忙拿上書包,“夏同學,等等我,我們一起走。”
趴在窗台上的三人面面相觑,楚天揚指着自己的太陽穴啧了一聲,“那家夥不會是這兒出問題了吧 。”
王川和張繼異口同聲:“我看八成是。”
距離放學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多分鐘,錯過放學高峰期,走廊上已經沒什麼人了,隻有被剩下的零零散散的值日生。
林聽一路追上夏塗川,經過樓梯口時,習慣性地往伸進來的槐樹枝上扯了一把,隻扯到一截細小的樹枝。
青春期的少年們總是躁動不安的,來不及修剪的槐樹枝延伸到樓梯口,伸手能夠到的地方已經光秃秃一片,每個人從這兒經過都喜歡伸手揪一把,扯到葉子就放在唇瓣之間含着,偶爾用舌尖逗弄兩下,然後在經過垃圾桶時無情地吐掉。
林聽随手把樹枝扔進垃圾桶裡,追上夏塗川的步伐,剛靠近,夏塗川突然塞給他什麼,他下意識伸手接住,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助聽器,被包裝盒包裝得好好的,就好像從來沒被使用過,林聽甚至聞到了一股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
“你不要啦?”林聽說完才意識到夏塗川聽不見,他連忙拽住夏塗川的胳膊,把助聽器遞到他面前。
夏塗川了解他的意思後,拿開他的手疏離地說:“謝謝,我會重新買一個,不用你賠。”
他的聲音和他這個人一樣,沒有波動,死氣沉沉的,根本就不像這個年齡該有的深沉感。
話說完,夏塗川就直接走了,壓根沒給林聽說話的機會。
“哎你等等!”
林聽在心裡爆了句粗口,快步追上去,球場上有人在打球,夏塗川沒了助聽器,周圍的世界于他而言是完全靜止的,因此他并沒有聽到不遠處那幾人的喊聲,也完全沒有避讓那顆朝他飛過來的籃球的意思。
“小心!嘭——”籃球砸到夏塗川的肩膀上,他整個人往旁邊歪了一下,但沒摔倒。
過來撿球的人擰着眉頭,極其沒禮貌:“你這人怎麼回事兒啊,都讓你閃開了,又不是聾子……”
林聽聞言,把助聽器塞進夏塗川手裡,彎腰把球撿起來,指着那人的鼻子:“道歉!”
“我都讓他躲開了,道什麼歉。”男生看了一眼無動于衷的夏塗川,小聲嘟囔,“該不會真是個聾子吧,殘疾人就去特殊學校啊,來我們正常人的學校幹嘛。”
聽到這些話,林聽下意識回頭看了夏塗川一眼,見他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突然有點慶幸他此刻聽不到。
他舉起懷裡的籃球,用盡渾身力氣往男生身上砸去,扯着嗓子喊:“我讓你道歉!”
“你有病吧。”男生被砸倒在地,他的同伴們也圍了過來,其中一個人認識林聽,便喊了他一聲。
林聽跟隻炸毛的貓似的,對誰都張牙舞爪,尤其是剛剛罵夏塗川那個,他甚至想沖上去給他兩腳。
“有話好好說,剛剛砸到你朋友确實是我們不對,我們道歉。”認識林聽的男生笑着看向夏塗川,“沒事兒吧?”
夏塗川沒說話,拿着助聽器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拽林聽。
“我呸,一個聾子……”
林聽本來都打算走了,聽到這聲音,他掙開夏塗川的手,折回去往那人臉上扇了一巴掌,指着那人的鼻子,“你再說一遍?”
十七八歲的少年最不缺的就是蠻力,林聽直接一巴掌把人鼻血都給扇出來了,男生捂着臉罵:“我靠,你腦子有問題吧,真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