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走進了窟盧塔族盆地之中。
這裡和别的村莊别無二緻,廣闊無垠的土地上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數民族聚居地。根本看不出這裡的居民擁有世界上七大美色之一的‘绯紅之眼’。
孩子們隻穿着兩件衣衫,光着腳丫在地上追逐打鬧。婦女在溪邊浣洗衣物,高聲笑談着誰家的孩子特别乖,誰又特别調皮。人們穿着的是統一風格的民族服裝,和酷拉皮卡那一套相差無幾。
這麼一來,穿着西裝的庫洛洛和這裡顯得尤為格格不入。庫洛洛蹙起眉,好在黑色的前發擋住了眉間的不甘,沒人察覺出滿溢的恨意。
和村民的隔閡感毫無征兆地轉變成了他和酷拉皮卡之間的陌生感。他們二人從出生開始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從思考方式到行為方式,都很難調成步調一緻的整體。
而走到窟盧塔族深處,親眼目睹村民的衣着和生活時,心中那股勁兒就像被放大鏡無限放大似地,橫亘心中,難以釋懷。一股可怕的想法悄然升起——凡是彰顯他和酷拉皮卡不同之處的東西……都該一一消滅。
炊煙袅袅,從各家的屋子裡冒了出來,直直地向上升起。飯菜香從每家每戶的窗口裡飄蕩在空氣中,還有喊孩子回家吃飯的吆喝聲。
極力眺望,能看見遠處綠茵茵的田野,朝氣蓬勃地迎着陽光成長。四周一派平靜安甯的樣子。果然和流星街完全不一樣的光景……
心裡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恨,如果可以和酷拉皮卡住在這裡的話……正思考着,突然身體被一個奔跑着的小朋友撞了一下,軟軟的身軀一點力氣也沒有。
小家夥悶哼一聲,揉着自己的鼻子,“對不起。”他擡頭一看庫洛洛,驚慌得手舞足蹈,潤潤胖胖的手指直指庫洛洛,“是外面來的壞人!嗚哇!有壞人!有壞人!!”小孩稚嫩的聲音尖銳地響起,引來了窟盧塔族人的注意力,一時之間各家各戶打開門窗,探頭探腦地朝這邊看了過來。
庫洛洛的西裝,加上那雙漆黑的眼睛,簡直就像标記一樣,把‘外族人’刻在了身上。
庫洛洛眉頭一皺,轉頭看着青年,嘴邊蕩開一抹尴尬的笑,“這……”
青年連連躬身彎腰說對不起,又斥責小孩沒有禮貌。一連串動作之後,急急忙忙地朗聲澄清道,“大家不要誤會了,這位先生……他見過酷拉皮卡。”
“啊?!!真的嗎?!!”
“真是太好了,那孩子終于可以回家了……!!”
“嗚嗚……要馬上把消息帶給酷拉皮卡的媽媽才行。”
窟盧塔族人手忙腳亂起來,似乎大家都忘了該是吃晚飯的時間,紛紛走到庫洛洛身邊道謝,有的跑向了另一個方向。大家都沉浸在突如其來的驚訝和愉悅當中。
庫洛洛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态度鎮定大方,面對衆人的感謝,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腼腆。大家眼看這位大男孩長得眉清目秀,鼻子高挺。笑起來十分和藹友善,文質彬彬地笑,心裡的戒備一下子降低了很多。
不到片刻,遠處一位婦人跌跌撞撞地狂奔而來。幸好一路上有人攙扶,要不然不知道摔倒多少遍了。
婦人留着淡金色的長卷發,蓬蓬松松地胡亂紮在腦後。身上穿着一套樸素的連衣裙,來不及打扮,衣着幹淨卻淩亂。她年紀看着不大,但臉上泛起了好幾條皺紋,讓人輕易地就能從她臉上找到歲月的痕迹。
婦人一看到庫洛洛,像看見救命草一樣,飛撲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一把就擒住了庫洛洛的雙臂。驚喜又充滿期待的表情,在庫洛洛眼前放大。婦人渾身顫抖,雙手不能自控地發着抖,眼角微紅,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是有……酷拉皮卡的消息嗎?”
庫洛洛驚慌地後退了一步,咳了一聲,“這位是……”
不等話說完,婦人搶先道:“我就是酷拉皮卡的媽媽。公告是我貼出去的。”張貼出去的尋人海報并沒有寫明窟盧塔族的地點,隻隐晦地把聚居地外圍簡述了一遍。隻是這個細節已經被全族人忽略了,他們早已經被庫洛洛帶來的信息沖昏了頭腦。衆人紛紛圍繞着庫洛洛,希望可以馬上得到酷拉皮卡的消息。
“伯母您好。”庫洛洛沖酷拉皮卡媽媽一笑。
“好,好……”媽媽欣喜的臉上全是笑容,“那個,我可能太唐突了。不如我帶你進屋子裡面再說吧。招呼不周還請見諒。”
庫洛洛跟在後面,如實地說道:“伯母客氣什麼呢,能見到您我已經很高興了。”
對于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而言,庫洛洛的話未免過分親昵。媽媽心裡異樣一閃,很快又消失殆盡,此刻酷拉皮卡的消息勝于一切。
她一邊推開門,一邊說道:“請你不要怪責我無禮,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能不能馬上說說關于酷拉皮卡的事?”一踏進屋裡,媽媽讓庫洛洛先坐下來,斟了一杯茶給他。開門見山地,“你在哪裡見到酷拉皮卡?他現在在哪裡?”轉念又擔憂起來,猶猶豫豫地,“……為什麼你,不把他帶回來?”
她一連串地問了數個問題,庫洛洛等她說完之後,才道:“我在窟盧塔族以東的城市見到他。”流星街在窟盧塔族盆地的西邊,剛好跟庫洛洛說的是相反的方位。
又說:“我在一家屋子裡見到他,那時候隻覺得眼熟。等我和尋人啟事的照片一比較,才知道是您的孩子。原本是要帶他回來的,隻是我再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媽媽失望地跌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地抓住扶手,神色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