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胗啊。”
“雞胗?”
“就是雞的砂囊,胃的一部分。”母親奇道:“沒吃過嗎?”
“第一次吃。”庫洛洛老實地說道。
“這麼常見的食物竟然是第一次吃。”母親難過地指了指飯桌上别的菜,“這些呢?”
庫洛洛微眯起眼睛,他對吃食不甚講究,也從不在這事兒上多花心思,笑道:“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肉,可是根據骨頭形狀能大概猜測是什麼部位。”
他夾起一塊排骨,說:“細長弓形的枝狀骨是肋骨的特點。”又夾起一塊雞腿,“粗壯的管狀骨,四周的肉呈上大下小的形狀分布,看得出是股骨。”
“至于這一塊,白色長條形的彈性軟骨,看來是某種生物的耳朵。”
母親聽得一愣一愣,回答道:“是豬耳朵。”她愕然地,“這……這真是……還是真是很懂得分辨骨頭啊……”
庫洛洛淡淡地,“略懂一點皮毛。”
“我做飯做了幾十年才有這經驗,你在家也自己做飯嗎?”
庫洛洛搖頭道:“從來不做飯。”
母親哦了一聲,她想不通不做飯的人是如何一眼辨認出骨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搭話,隻好哄笑道:“那……那真是博學多才……”
酷拉皮卡聽得汗流浃背,隻怕再說下去會吓壞父母,“吃飯吧,菜都涼了。”
骨頭的話題實在有點滲人,默默地吃了幾口飯,氣氛越發冷場。
飯後母親問酷拉皮卡:“你朋友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氣質上總有點……我也說不清,就是跟常人不太一樣。”
酷拉皮卡想了想,實際上他也沒弄清楚庫洛洛的職業。想到流星街裡的人和事,說道:“他生活的地方挺混亂的,自小沒了父母,能長大就挺不容易。至于工作……”想到面具人站在如山高的垃圾堆上的場景,說道:“他那邊的人好像都沒有正式工作。”
“哦?沒有工作還能生活?”母親更疑惑了,“但是我看他幹幹淨淨的,看不出身無分文啊。”
“……他的情況比較特殊。”
流星街和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樣,要不是親眼看過實在難以解釋清楚。至于庫洛洛的日常用度,多半是垃圾堆裡翻來或者搶過來。這其中難免會有涉及道德和法律問題的内容,一旦深挖下去更是一言難盡。
母親洗着碗筷,感歎道:“你說得也是,他一個孤兒能長大已經很不容易。”
正說着,廚房外傳來了腳步聲。話題的主角堆滿了笑臉,“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你到客廳去坐着吧,哪有叫客人做家務的道理。”母親朝他一笑。
庫洛洛往廚房掃了一眼,二話不說撸起袖子,“不做點事總是過意不去。”他一身整齊打扮,長得又高又帥。即便口中的自己是個孤兒,可實際看上去和城市精英無二,無論如何也無法把他和‘雜亂環境中長大的孤兒’聯系起來。
比起家務,像他這樣的人更适合坐在辦公室。瑣碎的家務于他而言即使做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母親便想着等庫洛洛做完了她再跟後頭收拾。沒想到才離開廚房一陣子,看似五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就把廚房整理得井井有條。
“你這個朋友真是不錯啊。”等庫洛洛回去之後,母親贊歎道。
其實庫洛洛突然要求來家吃飯,酷拉皮卡一直忐忑不安。又怕庫洛洛在吃飯期間胡亂說話,又怕兩人的關系會被父母發現。即使一個個關卡過去了,庫洛洛的為人也不一定能得到父母的認可。
事情能發展得如此順利,讓酷拉皮卡暗暗舒了口氣。
之後庫洛洛順理成章地隔三差五到他家裡吃飯。起初客客氣氣的幾個人,來往幾次之後越發熟絡起來。酷拉皮卡家裡年久失修,總有些桌子椅子、水管甚至屋頂需要修修補補。
庫洛洛不嫌髒不嫌累,挽起袖子幹得又快又好。一來二去,在他們家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次把活兒做完已然深夜。這時候把人送回去實在說不過去。
“要不今晚在我們家将就一下吧?”母親拿過幹淨的毛巾和睡衣,“山裡的夜路不好走,你要是不嫌棄我們家窄小就住下來呗,明天吃了早餐再回去?”
庫洛洛抹了抹大汗淋漓的額頭,笑容還沒展開就收住了,偷望了酷拉皮卡一眼,“不好吧,酷拉皮卡的床……我睡上去不太合适。”
實際母親并沒打算讓他睡自家孩子的床,可人家話說出口了,她不好推卻。看着兒子泛紅的臉,母親僵笑道:“沒事,酷拉皮卡不是這麼計較的人,是吧,兒子?”
“……嗯。”看着母親眨了幾下的眼睛,酷拉皮卡隻能硬着頭皮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