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環遲遲沒有動靜,她沒有收到來自舒瓊的回複。
應該是睡着了。顔向玉默默關掉屏幕,如是想到。
“咚、咚、咚。”
耳畔傳來不輕不重的敲牆聲,仿佛她鼓噪多時的心跳聲有了回應。
顔向玉猛地坐起身,也敲了三下牆。
手環嗡嗡震動,是來自舒瓊的新消息:“還不睡啊顔同學。”
顔向玉編出一個拙劣的借口:“餓,睡不着。”
[舒瓊]:那你喝點熱水?
[舒瓊]:噢!我中午買的那隻營養液還在客廳裡,你喝嗎。
[顔向玉]:……不了,謝謝。
[顔向玉]:睡吧,明早一起去食堂。
[舒瓊]:晚安。
顔向玉有點捉摸不清這句“晚安”是什麼意思。她仿佛回到了以前剛和舒瓊互有暧昧的階段,對面發的每句話都得逐字分析才能安心。
[舒瓊]:我明早要吃肉夾馍,餡多到包不下的那種。
顔向玉幾乎是下意識流露出笑意。
[顔向玉]:好,晚安。
一牆之隔的舒瓊打了個哈欠,關掉屏幕。
她其實已經睡了一覺了,中途半夢半醒想到自己還沒定鬧鐘,這才迷迷糊糊爬起來摸手環,沒成想抓到個大半夜不睡覺的顔向玉。
可能顔向玉體質比她好吧。反正她熬不住了,眼睛一閉,仰頭大睡。
第二天醒來時舒瓊滿血複活,如約和舍友們一起吃了餡大多汁的肉夾馍,掐點到達教室。
第一天上課的同學們格外有熱情,連早八都顯得精神勃發,看得舒瓊咋舌。
她來得有些遲,教室裡不出所料地僅剩第一排還有空位。
“舒瓊!”宋連喬喊了一聲,“要不要坐我旁邊?”
她挪開隔壁桌上的物品,解釋道,“原本是幫我舍友占的座,但她覺得這裡太偏了看不見講台,坐到前排去了。你的個子比她高,視野應該不成問題。”
舒瓊猶豫了一下,選擇接受對方的好意,拎着包坐了進去:“謝謝。”
她依舊戴着厚厚的口罩,宋連喬隻能看見她彎起的眼睛。
“你感冒啦?”宋連喬關心道。
舒瓊面不改色:“嗯,怕傳染給你們。”
所以她刻意和對方保持着距離。
宋連喬剛想說什麼,教室前門傳來騷動,走進來一個穿米色長裙的女性Omega。年輕的講師把教案放在講台上,笑容莞爾地開始自我介紹。
宋連喬悄聲道:“因為舒辭女士的存在,帶動了更多有能力的Omega女性在機甲圈嶄露頭角。”
舒瓊感慨地點點頭。機甲圈的性别歧視一直都挺嚴重的,尤其是聯盟軍事大學這種老牌軍校,對于Omega尤其是女性Omega有着相當刻闆印象的鄙視鍊。
舒瓊願意正視每個性别間存在的生理差異,但這不意味着這種生理差異能代表一切。甚至在她看來,機甲的存在反而極大地縮小了這種生理差異,1和2在各自加上一萬後原先的差異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而舒辭女士的出現将這個事實振聾發聩地表達了出來。
她以“弱者”的姿态成為優秀的機甲單兵,功勳卓絕,受傷退役後毅然投身科研,又以超高的天賦和對機甲的敏銳感知在短短幾年内取得了亮眼的成就,改良了聯盟現有的機甲遙感元件和自驅動裝置,可觀地降低了機甲單兵們的死亡率。
這就是舒辭“機甲圈白月光”名号的由來。
聯軍大近幾年的諸多改革措施也與舒辭脫不開關系,譬如女性和Omega教職工的占比明顯變大,隐形職場歧視有了明顯松動。以及機甲系的入學體測項目,雖然依舊難度變态,但側重點由原先單一的肌肉強度指标轉為了更科學全面的肌肉控制能力、平衡性等方面。
外界的質疑聲依舊存在,但改變不了變革的大勢。
舒瓊對這位聚少離多的母親其實了解并不多,其中大多數甚至是通過學校的教科書知道的。但她一直将母親視作自己獨一無二的榜樣,前進途中的指路明燈。
舒辭的一生太過濃墨重彩,像一顆無比耀眼的流星,短暫劃過天穹,沒有人能留住她,但她的身影卻深深烙印在每個看客腦海中,太過驚豔以至于無法忘懷。
當然這也給舒瓊帶來了不少壓力,好在她還處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階段,很有化壓力為動力的激情。
她無法保證自己能超過母親的成就,但她願意為了一覽母親曾見過的頂峰風景而奮鬥。
說話和和氣氣的Omega講師已經做完自我介紹,奔向課程主題。理論課幹貨太多難免顯得枯燥,但她講得很有技巧,循序漸進地将課題深入,一堂課下來衆人竟有種意猶未盡感。
舒瓊翻了翻筆記,趁熱打鐵加強記憶。
下課沒一會兒,教室裡就躁動起來,不少人邊将視線投向舒瓊邊竊竊私語,大概是又想來搭讪又被她自成一體的卷王氣息所震懾。
“笃笃。”
有人輕叩舒瓊的桌面,把舒學霸從沉浸式複習中喚回現實世界。
舒瓊轉頭一看,宋連喬的位置不知何時已經易主。
顔向玉大大方方地鸠占鵲巢,左手把玩着舒瓊的一支鋼筆,右胳膊支着下巴,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