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窈現在是肚子疼,頭更也疼,有這麼個傻子相公,想保命都難。
也怪她自己餓,竟敢吃那傻子遞過來的隔夜雞。
陳窈虛弱弱地歎息,“唉……”
裴照七一根筋地認為這雞被下了毒,淚水奪眶而出,朝她哭喪地喊:“怎麼會這樣嗚嗚嗚,這雞我也吃了,你要是死,我陪你一塊死!”
陳窈額角一抽:“……”
誰要和你一起死。
陳窈雙唇無血色,勉強吐氣說:“死不了放心吧。”
裴照七抹了把淚,顫抖着嘴唇說:“真的嗎?”
陳窈吩咐他,“你且去燒點熱水來,我喝下幾杯去趟茅廁便好。”
“好。”裴照七焦灼地點頭,滾爬着去竈台。
如此一倒騰,搬家又耽擱了幾日,随着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他們等路上積水清幹淨後,已是拖了一周多才出發。
臨别前,陳窈掀起簾子望了望,她清澈的眼底倒映着一片遠山綠水,翠鳥從中掠過,仿佛碎玉灑進一池汪潭,激起陣陣漣漪。
馬車哒哒前行,小小的花頤村逐漸在視野凝結成一粒沙,渺若雲煙。
“娘子,你在看什麼?”裴照七輕聲喚她。
陳窈放下簾子,回過神,“望遠看,花頤村的景色好美啊。”
“是嗎?我也看看。”裴照七大手一掀,盯了片刻,咕哝地說:“沒看出什麼不同啊。”
“……”
陳窈不想同他多講話,嘴邊擠起一個弧度,溫柔又敷衍地摸了摸他的臉,“你睡吧,等睡醒咱們就到了。”
“好!”
裴照七身子輕側,舒服地躺在陳窈腿上打了長哈欠,正要閉目睡覺,似乎還差點什麼。
他微微轉身,将陳窈的小手往自己胸前一搭,嗅着女人獨一無二的香氣漸入夢鄉。
陳窈:“……”
不久,兩人到了金禧堂堂内。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何岱從門外笑着走進,他一身金裝玉裹煥發着貴氣,踏着陽光邁步而來。
陳窈欠了身,不好意思地低眉笑了笑,“家中有些事耽擱了些日子,沒叫何老闆好等吧?”
何岱已把她當成自己人,熟絡地道:“叫老闆多見外,從今兒個起你就跟着大家一起喊堂主吧。”
陳窈擡了下眉,她明白何老闆和堂主其實都顯生分,沒有差别。
隻不過是何岱是在告訴她,他會兌現自己的承諾,讓她在堂内做學徒,也沒責怪她遲了這麼些日子。
陳窈剛想開口,旁邊的裴照七卻忽然積極起來,一口應下道:“好的,堂主。”
“……”
何岱像是才看到裴照七似的,眼眸微定了下後說:“你……相公?他竟願意你來?”
陳窈臉上挂着笑僵硬一瞬,不着痕迹地瞪了裴照七一眼,随後迎笑說:“我家相公喜怒不形于色,他知道我要來高興得不了,但城中路途遙遠他放心不下我,索性一起來了。”
“你們感情真好。”何岱沉下深不見底的黑瞳。
“是的,堂主。”裴照七又接了句,撲閃着亮晶晶的眼睛,一點都沒察覺自己的話不合時宜。
“……”
陳窈面色微窘,隻想趕緊把他拉下去,或者打暈讓他閉嘴。
“我們不打擾堂主休息,先一步收拾行李。”
活落,陳窈拽着像個木頭的裴照七就往外走,她一刻都不想再讓他丢人現眼。
裴照七看着塊頭很大,但陳窈輕輕一帶,他整個人全往她身上靠,乖乖地跟着她。
何岱輕咳一聲,叫住兩人,“東廂是女眷所居,你帶不進他。”
陳窈腳下步子一頓,她來之前就想到了,她和大家同吃同住風吹不到雨打不到,可裴照七卻不一定能找到間住處。
在堂外租間房給他,太費銀子。
要不就……
陳窈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如同赴死一樣,随後緩緩轉身。
“堂主,有所不知……”女人頓時緊鎖眉頭,似一團愁雲籠罩,聲線顫抖着開口,“我家相公下田做農活兒時,一不小心摔壞了腦子,人也變得傻乎乎的,從此我在哪兒他去哪兒……”
話還沒說完,裴照七一嗓子止住她在眼眶中醞釀的淚花,“窈娘,我才不傻呢!”
陳窈頓了頓,輕顫擠不出一點淚的長睫,就着裴照七的傻話,迅疾地擡起胳膊用袖子遮着眼角,哭哭啼啼地道:“您看,他要真離了我,這日子可怎麼過啊嗚嗚嗚。”
“……”
何岱拂了拂袖,着眼打量裴照七。
他能看出裴照七是有點呆傻,但絕不是那種村頭隻知吃喝玩樂的傻子,恍惚地覺得他有些舉動是故意所為。
不過,他是真傻還是裝傻,何岱不在意,隻要能讓陳窈留在堂内為他好生賺銀錢才是真。
陳窈見何岱許久沒反應,以為他會戳破她拙劣的戲法時,他開口道:“堂内大多為女眷,地方不多,南邊倒是有間偏房,不知你們願不願意,就是有些……”
“多謝堂主!”
得到何岱的允諾,陳窈眼睛一瞬亮了,沒等他說完,拉着裴照七往外走。
安靜的室内,何岱吐出一個字:“冷。”
——
這間偏房比陳窈想得要好些,至少同花頤村那間小屋頭比,她是很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