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花闆如瀑布般垂下的床幔,遮住了柔軟的天鵝絨被褥,窗外的風吹來,床幔上的流蘇輕輕搖動。
‘咚咚’聲從遠處傳來,帶着規律的敲地聲,越來越清晰,然後達勒敲了敲敞開的松木門,詢問道:“房間怎麼樣。”
芙嘉轉過身:“房間很好,謝謝叔叔把最好的房間讓給我。”
達勒微微低頭示意:“一位紳士應該做的,離開切克鎮已經很久了,如果餓了,讓你的人偶幫你拿點吃的。”
“叔叔你也早點休息。”
躺在軟乎乎的床上,不會被突然的颠簸磕到頭頂,也不用坐在硬得不行的墊子,開窗都如釀酒房一樣悶熱,将床幔卷起,涼涼的夜風吹在身上,芙嘉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希克爾我餓了。”
他隻能将皮箱放好,下樓去廚房拿點吃的。
一樓大廳已經被擺了滿滿當當的桌子,那些随行的騎士,巫師,侍從,此刻卸掉了身上的長袍披風盔甲,聚在大廳喝酒,吵架。這一刻希克爾倒是十分感謝自己沒有嗅覺,不會就會聞到飄到屋頂的草煙和烈日後汗臭味。
可通往廚房的路,被他們擠得隻剩側身才能走過去的小道。
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趁希克爾路過時,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扯着嗓子喊:“希克爾是嗎,我聽那位小姐是這麼稱呼你的。”似乎周圍太吵,隻能大聲講話。
希克爾躲了過去:“有事嗎”
“都是貴族手下幹活的,認識一下。不過,你是人偶?看起來不像。”
“我還有事。”
大漢湊到希克爾面前,先是看了四周然後道:“有什麼好忙的,跟我們聊聊呗,比如那位突然出現搶了伯爵巨額遺産的小姐。”
希克爾皺了下眉,自己停下來聽他講話果然是浪費時間,但還是耐着性子解釋:“我真的有事。”
那大漢被希克爾接連拒絕,黑着臉冷哼一聲:“裝什麼,誰不知道貴族買人偶是幹嘛的,說不定全身都被那個女的玩……”
匕首精準的插在他搭在桌面的手中指縫,周圍一下子靜了,希克爾捏起紮透了木桌的匕首,拂去鋒刃上黑點:“有蟲子。”
後面的人手忙腳亂的挪出了一條較為寬敞的路,希克爾将匕首收起,直直走了過去。
切成薄片的蔬菜被整齊的碼在圓盤裡,金黃色的醬汁,顔色鮮豔的蔬菜,組合在一起頗有一種田園浪漫的氣氛。
芙嘉拿面包片敲了敲盤子,發出清脆的聲響,她舉着面包片看向希克爾:“這面包感覺能當武器。”
希克爾接過面包片使勁掰開,然後将掰成兩塊的面包片又遞回去:“小姐,這個當不武器。”
芙嘉看着自己左右手中的面包片,氣得笑了聲:“我說的是這個面包沒辦法吃。”
“那小姐你就吃炖菜吧。”
還好炖菜味道不錯,濃郁的番茄味帶着點辣,清爽的蔬菜被重新賦予厚重的鮮香,不過芙嘉有點好奇:“你剛剛怎麼去這麼久。”
“碰到了一個怪人,說了些奇怪的話。”在芙嘉期待的目光中,希克爾斟酌了話語,“比如你玩我之類的。”
芙嘉‘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掏出手帕擦了擦噴濺到臉上的湯汁:“我怎麼就玩你了,明明沒讓你做過奇怪的事情吧。”
她朝希克爾招手,示意他過來伸出手,然後希克爾就感受到,她的指腹如蛇一樣緩慢攀上他的手背,是溫熱,是柔軟,再然後是如彈琴一般,在他的突出的指節上跳舞。
而那位小姐,正眨着無辜的大眼睛,擡頭望着他,頗正經的問:“是這麼玩嗎。”
希克爾不語。
于是芙嘉順勢十指緊扣,這才發現希克爾的手遠比她想象的精緻,指節的彎曲和舒展,跟人的靈活度沒有兩樣。
用力再握緊,芙嘉就被希克爾的皮膚蹭得發痛,看來人偶的皮膚還是更粗糙些。
希克爾猛地收回,被芙嘉握過的那隻手被他藏在身後:“小姐還是快點吃吧,等下要涼了。”
他躲着芙嘉的目光,側過臉,而那隻被藏在身後的手,不知覺的張開又握起。
沒有臉紅這種能夠外露的生理反應,隻要希克爾冷着臉,芙嘉就沒辦法判斷,剛剛他到底是有沒有感受到。
擁有觸覺嗅覺和味覺的人偶,隻能說明一件事,越來越像人的人偶,會覺醒自我意識。
畢竟感官是接觸世界最原始和最直接的方式,當這些發生在人偶身上,他們将不會甘于被使用和被消耗的命運。
但這是魔法世界,一切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還是交給神明吧,芙嘉安心的吃下最後一口炖菜,她就不信每次觸碰希克爾能堅持到底。
又是一陣敲門聲,“小姐,伯爵讓我來送您的餐點。”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