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她看到燕微,簡直是有種瞻仰神明般的信徒心态,一腔崇拜之情全憋在心裡,還要假裝成熟維持體面。
我的神!!!新世界的卡密!!!
燕安安昨天臨時通知燕微想要見面,爺孫倆在家大眼瞪小眼一宿沒睡。
“别緊張,以後我會長留國内,咱們以後要多多見面,小丹青可是我未來商業版圖的嫡長女,别害怕啦,我又不會吃人。”燕微出乎意料的比喻讓左明天愣了一下,看着燕微笑嘻嘻喝了一口咖啡。
呃呃呃金主娘娘居然是這種意外開朗的性格嗎……好親切啊嘿嘿。
燕安安驚喜,本來以為燕微特地趕回來就是為了露個面。小丹青工作室從半年前成立,然後立項《天女》美術長片,燕微一直遠程關注制作進度,其他全部交給燕安安了。
半年時間内她一直監制着制作進度,完成之後,燕微直接拍闆,說拿到丹麥去參加什麼小美人魚獎,燕安安雖然當監制,但其實還是外行人,查了才知道這是歐洲那邊的權威獎項,在全世界内有‘動畫界奧斯卡’的稱号,含金量不言而喻。
燕微一年前和燕宏鬧掰了自己出國創業,隻偶爾和燕安安聯系,她隻知道燕微可能在搞計算機軟件開發,但也糊裡糊塗的不知道怎麼就一個漂移跨界就轉到文娛行業去了。
一出手就是奔着國際頂尖,權威獎項級别去的。就算燕安安是外行人,也感覺又震驚又緊張。
這半年跑來跑去任勞任怨,對小丹青工作室諸多事務都逐漸上手,也了解了一些,明白在業内幾百萬投資完全屬于灑灑水,這以小博大,也太敢了吧!不愧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姐!
說到獎項參選,燕安安跟她仔細報告了目前的進度,她一手把這個項目帶大,兩個導演隻需要專心創作,幕後要考慮的可就多了,說起來都是如數家珍。
燕微不吝誇獎,燕安安被誇得樂陶陶的,不好意思同時佯裝淡然:“哎呀,也沒有啦~就是一些雜事,不算什麼的~”
左明天左看右看一時也有些困惑,這件事對她而言簡直比天還大!她雖然感覺這半年的經曆挺像做夢的,但是《天女》這個項目是爺爺一輩子的遺憾,很難從容看待。
知道《天女》要參選國際獎項上的時候,她連着三四天沒睡好覺,生怕自己醒了。
但是燕微對她這個項目這麼寄予厚望,現在卻表現得這樣輕松,左明天特别不敢置信,好幾百萬的投資吧,人家怎麼這麼雲淡風輕呢?就真不怕她搞砸一切血本無歸嗎?
似乎看出她有些不安,燕微轉頭微微一笑:“你可能很緊張,但我賭《天女》能順利拿回金獎,你年紀輕輕有這樣的才華和機會,應該嚣張一點。”
她姿态閑适地往後靠在椅背上,隻下颌微微地一擡,烏黑的瞳仁在睫毛壓住點點神光,一派從容霸氣,仿佛已經勝券在握。
左明天原本很不安,可是燕微這樣信任,理所應當的口氣,氣勢昂揚得殺氣四溢,好像她天生就是要橫掃千軍坐鎮八荒的,一整個燃得左明天忽然就熱血沸騰了!
提攜玉龍為君死,報得黃金台上意!
今天敢沖國際獎項,明天就敢打下國動天下!跟着這樣的金主娘娘是她左明天的福氣!有什麼可說的,幹就完了!
而且她說的是「拿回」——左明天意識到的時候,一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上一次中華美術片在國際舞台上獲得獎項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是中美影廠最輝煌的時候,左秋蘭老爺子拿着每個月三十塊錢工資,第一次擔任動畫監督,他和他的行業都風華正茂,《天女》第一張原畫稿和故事,就是從那個時候被創作出來的。
《直上天宮》在美利堅第53屆金靴獎上榮獲最佳動畫長片,名噪國際,整個動畫業界都被新中華展現出來的藝術美學和曆史底蘊所震撼,是那個時代中華少有的向國際展現自身文化底蘊的機會,連日島動畫業都登報慶賀,認為這是亞洲藝術的榮耀。
然而僅僅在五六年後,随着政策的變動和時代浪潮的來襲,中美影廠倒在了輝煌的餘燼之上,徒留一地唏噓蒼涼。
左秋蘭終究沒能實現夙願,夭折的夢想讓他耿耿于懷,哪怕離開了中美影廠,他依然享譽畫壇,獲得連環畫大師之稱,但遺憾就是遺憾,雖然他這麼多年筆耕不綴,但《天女》還是隻能停留在畫紙上,一腔熱血被迫束之高閣。
但他的孫女在他的教導下也追随了美術繪畫的夢想,時代變遷,日新月異的科技已經發展到他這代人追趕不上的地步。
左明天的畢業設計《爺爺的連環畫,和我》基本完全用電腦技術獨立制作,三分鐘的動畫短片,所有創作耗費花了一年多才完成,但這三分鐘精美絕倫又妙趣橫生的作品,卻得到了百萬的播放量和無數網友的肯定。
左秋蘭既惆怅又自豪,他到底沒趕上好時候,但也許他孫女可以。
不過祖孫二人誰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機遇。
奇迹發生了,跨時代科技的偉力托舉着起了兩個世代的畫筆,趕上了爺爺老去的步伐,接住了孫女夢想的萌芽,為他們描繪出一副過于美好的藍圖,承上啟下的奇迹。
所以左秋蘭和左明天都毫不猶豫緊緊地抓住了這個機會,重燃熱血再拿筆。
他年紀這麼大了,沒想到還能迎來一次創作高峰期,更沒想到《天女》能從被擱置落灰的一沓沓草圖分鏡和筆記中重返人間。
祖孫倆當初花了半個月熟悉最新的軟件和繪制,制作出第一版三分鐘效果短片的時候,都好像一下子變回了兩個無知的孩子,驚愕,新奇,不敢置信。
老爺子如同回到了十幾歲,第一次在電影院裡看到大洋彼岸的動畫電影,就像踏入新世界的動物瞻仰奇迹,刷新認知,震撼地意識到,原來畫兒還可以動起來?
面對造化,他仿佛又變回了當年那個中美影廠的小學徒,意氣昂揚,對中華藝術無比自豪,對美術創作有着無限的激情,向往着有一天能讓全世界都領略到中華美術無邊的美麗和曆史底蘊。
赤子初心不改,左明天當時就跟他說:“爺爺,咱們的動畫會重新好起來的,會讓所有觀衆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