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桦一聽,心裡也不免打鼓懸心起來,不是,這宣傳片和資料确實沒問題,但是燕微這人怎麼嘴上這麼沒把門兒啊,誇大其詞也不是這麼個誇法吧。
燕微對他們的質疑是一點兒不做解釋,聳聳肩笑道:“按照常理而言确實不可能,各位的疑慮我理解,不過,技術帶來效率的提升,都是專業人士,你們需要的不是我空口白牙的證明,而是數據還有現實。”
她太過坦然自若,悠悠上揚的嘴角和她八風不動的淡定姿态動搖他們了原本果斷的質疑,燕微擡擡手,掀起眼簾:“半個月後我會安排《天女》主創去丹麥,現在抓緊時間組織一場看片會,事實勝于雄辯,如何?”
這話說出來袁桦還有什麼好說,管她真話假話呢,一場看片會足夠了,他當即拍闆:“好,我安排。”
散了飯局,不管别人怎麼說,他就對燕微的話有五六成的信服,笑呵呵地湊上去:“宣發的部分,剛才給你介紹的大河文化的關總可是我老交情了,今年截至目前票房年冠《刀客》還有《蓮花傳》《王女》,張導的電視劇《白雲深處好人家》都是這家,算國内最好的,就是貴點兒。”
燕微挑起嘴角:“那感情好啊,上個好檔期,沖個五十億票房小目标沒問題吧。”
袁桦噎了一下,心說這年頭年輕人也是敢想敢幹:“……五十億,就有點兒太美了,不過宣發還是重要,得舍得花錢。”
她剛說的《天女》總制作成本五百來萬,放電影裡連小成本都算不上,他姑且信了,真上映了獎項加分,一個動畫片,要是春節檔最大市場當然是家長帶小孩子看了,最樂觀估計二十億頂天,除去院線分賬什麼的,已經是一本萬利。
燕微說:“宣發成本上不封頂。”她慢條斯理地說,“就愛聽個響。”
袁桦也是沒話說,感覺燕微在這方面比陸斯翊還能折騰,這個砸錢的姿态,啧啧啧。
陸斯翊雖說難伺候,但倒也有些自知之明,從來沒說過要為了闖一番事業砸錢搞點花活,非常本分地踐行一個二代該有的品質,遊戲人間,潇灑浪蕩,多情闊綽,屬于圈裡出了名的搶手型金主,隻要順毛捋,幾十萬幾百萬零花錢給起來很大方。
在前女友們那裡有口皆碑回家就不頂用了,倒不如說起了反效果,陸斯翊黑着臉坐在客廳裡,襯衫領子扣到脖子第二個,被他氣憤之下扯出不少褶皺。
陸家是個古色古香的私家宅院,重重大門之内,名貴冰冷的木質古董家具很容易給人一種無從安适的壓抑感。
每個月回家兩趟,陸斯翊按例必然要挨上兩頓罵,上個月和個三線小花分手鬧出來點新聞,他就知道回家在陸複這裡是逃不脫臭罵,事實也果不其然。
還沒到下雪的時候,天色陰沉厚重,宋雯坐在他不遠處客廳交椅上喝花茶,眼睛望過長窗掃了一眼外面魚池邊,陸複和陸斯嘉的背影。
“都說了讓你談戀愛低調一點,最近你哥哥忙着智模科技上市的事情,多少人盯着呢,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給你爸添堵呀。”宋雯看上去就是個标準的貴婦人,熱衷醫美打針,膚色雪白,幾乎沒有皺紋,她在這庭院裡像經年的景觀盆景,永遠平心定氣地說話,情緒穩定得和兒子毫無相似之處。
“呵,他什麼時候不做大事啊,我找女人還得看他檔期合不合适,放屁。”陸斯翊剛挨過一頓罵,還是當着陸斯嘉的面,不跳起來撒潑就不錯了,臉色忿忿扭曲。
“哎喲,淨說些難聽的!也太讨厭,不許胡說八道了。”宋雯嫌棄地皺了一下眉頭,弧度很小地嗔怪他一眼。
陸斯嘉這時候跨過門檻走了進來,他個子很高,體型瘦削修長,但并不瘦弱,也穿襯衫,但比陸斯翊穿得闆正整齊得多,西裝馬甲挺括服帖,脊背挺直,肩臂結實寬闊,臉色淡淡的,先掃了一臉郁氣的陸斯翊一眼,視若無睹。
“小姨。”他叫宋雯一聲,聲線天然低沉,不冷淡也不熱切,隻能說禮貌得無可挑剔。
宋雯并不是陸斯嘉親生母親,可是陸斯嘉卻和她在外表上很相似,膚色白得像玉石,烏黑濃密的頭發,狹長的眼型,眉眼冷冽沉郁得料峭,眉毛和睫毛卻濃密深重,幾乎有潮濕之意。
宋雯下意識地露出柔和親熱的笑容,站了起來,又朝外面看了一眼:“和爸爸還沒聊完呢,哎呀,生意的事情哪裡能說得完的,還天天說什麼要退休要退休,我看你們父子倆都是一個秉性,閑不住。”
宋家女人說話都是一樣的嬌柔聲音,大約是因為老家是南邊,鄉音腔調難改。
陸斯嘉低聲嗯了一句,又點頭:“爸讓我拿财報文件。”
“在書房呢吧,你爸爸上午才在看呢。”
宋雯說着就往前走到書房門口,吱呀一聲推開對開的長門,陸斯嘉跟在她後面,身後冷不丁地響起陸斯翊的聲音:“上市的事情都忙完了,哥,你也不打算給自己放個假,放松一下?”
陸斯嘉略側過身來,目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并不搭理他。
陸斯翊起身,悠然地抱着手臂往身側走廊海棠門洞上一靠,不懷好意地一提嘴角,目光緊盯着他。
“有空把你這頭發染了,花裡胡哨。”
冷漠的訓斥了一句,陸斯嘉望過來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不值一提的蟲豸,同時因他那不合意的花色而居高臨下地敲打一句,然後又轉過臉去,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