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
有人從後面追了上來。
燕微轉過身來:“陸少還有事?”
陸斯翊從光希大門口前的噴泉後,一路快步追了上來,這既視感很強,讓他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燕微也是這樣,留下誘餌之後抽身離去,這已經是自己第二回上鈎。
該死。
他知道自己大多時候沉不住氣,容易意氣用事,陸複從小到大對他橫眉冷對,見面必叱罵他不成器整日吊兒郎當,他自己也破罐子破摔慣了。
但陸斯翊清楚得很,他跟陸斯嘉的确有着數不清的差距——盡管他對此并不服氣。
陸斯翊在外頭一擲千金也花不盡家裡九牛一毛,在光希他是大股東,也不過是花錢買樂子而已,紙醉金迷的娛樂圈本來就是他這樣的大少爺天然的遊樂場。
他從沒想過要跟袁桦一樣花時間精力去經營什麼事業,但不知道為什麼,剛才看到燕微站在大廳裡,拿着那個金屬方塊向衆人預告一個時代将要來臨的瞬間,陸斯翊莫名地從心底裡激發了一陣強烈的戰栗。
他前二十多年沒怎麼動過的腦子和智力都在這個時候激活了過來似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晰,擺在他面前的是自投胎以來的人生轉折點,一個莫大的機會,前所未有的風口。
陸斯翊定定地盯着燕微:“我想和你談談。”
他深吸了一口氣,陰翳的眉眼有狼犬捕獵般的專注,一刹那間仿佛把昔日聲色犬馬的做派一掃而空。
陸斯翊看到燕微嘴角有意味不明的笑容浮起,她淡茶色的眼瞳在短短一瞬與他對視,随即瞳孔就被上下合攏的睫毛蓋在影子裡:“和我談?誰和我談?小叔子和我談,還是光希的股東跟我談?”
陸斯翊頭一次有種自作自受的懊悔,脫口而出:“我想我們可以合作。”
一陣秋風橫掃而來,人行道上高大的棕榈樹嘩嘩響,燕微轉過身來,緞子一樣的發絲掃過她似笑非笑的嘴角:“你覺得我缺人嗎?我現在不愁沒人合作,就算是袁桦,也要擔心我找到更好的選擇放棄光希,因為他知道我完全有這樣的能力。”
她悠哉地往前踱步,鞋跟輕快地在石闆路上發出咔哒一聲,陸斯翊下意識屏息,看着燕微靠近,從剛才就跳得咚咚作響的心髒在這一刻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迫般,連着胸腔咽喉都一陣發緊。
“你除了錢,有什麼?”直白的挑釁,燕微一句話的殺傷力足夠還他之前說的所有蠢話。他本能地因為這輕蔑而被挑起怒火。
“因為我之前對你不尊重的話,我跟你道歉。”陸斯翊神色變幻了一下,幾乎是馬上就轉換了心态,他畢竟不是普通的二世祖,最基本的眼界和審時度勢的能力仍然高出常人一大截。
“我是光希的股東,有袁桦幫你運作是挺好的,但難道你還嫌錢多嗎?我不信你就這麼十拿九穩,就算沒拿到金獎,我也可以給你分擔風險。”陸斯翊狹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燕微,他語氣幾乎稱得上輕柔了,神情姑且算得上平靜,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心裡有多迫切和忐忑。
他現在想破了頭,最大的籌碼似乎也隻有錢,但如果燕微不缺錢呢?
燕安安開着她的車在幾米之外的路邊上摁了一下喇叭,又連着按了好幾下,隔着窗玻璃翻了幾個白眼:怎麼又是這錢多無腦的大少爺啊!她還記得之前陸斯翊有多嚣張,多挑釁,現在後悔了吧!
燕微随意擡手示意了一下,轉頭看着陸斯翊的臉,立刻洞穿了他的外強中幹,兩粒瞳仁凝視着陸斯翊的臉,他下颌緊繃了一瞬,燕微素白的面孔上總是隻有很淺淡而虛假的情緒,她審視别人的時候就像蛇從水潭中探出真身,一眼就讓陸斯翊後脊背酥麻,像汗毛豎起。
但這種感覺一晃就沒了,燕微突然哈哈笑了兩聲:“你就算不這麼說我也會繼續和光希合作,因為我這個人急功近利。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對拿獎這件事我還就是十拿九穩,不過你既然這麼說了,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陸斯翊一愣:“什麼?”
“《天女》要是拿回金獎,你掏錢負責所有宣發費用,保守也在一兩個億,要是得不了這個獎……”
陸斯翊看她嘴角一側上揚,擡眼皮時瞳孔似乎收縮了一下,他的心髒也随之緊縮了一下:“我去幫你搞陸斯嘉,玩他一把,你不就想要這個?”
陸斯翊呆住了,一瞬間後背酥麻,燕微對他笑着,淡紅色嘴唇拉開一個笑弧,露出潔白的齒列,她輕描淡寫吐出最聳人聽聞的言語。
在光天化日之下精準地剖開他心底最陰暗的角落,一針見血地說出他一直以來想做卻不敢提的事,難以啟齒又絕不可能達成的欲望,赤誠到直擊要害,簡直是……
強烈的刺激讓他胸腔裡砰砰響,恐懼、舒暢、惡意、興奮。
陸斯翊眼睑睜大,刹那時心跳如雷,像火花從天靈蓋蹿過後脊背的悚然,和被她唇舌翻沸到明面上的欲望,一起震響,無從遮掩的強刺激。
他胸口激烈起伏,不知道是想立刻反駁還是一口咬定,而燕微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施施然轉身離開了。
陸斯翊想追上去,但是等他回神的時候,那輛車已經發動很快行駛起來離開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