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間其實有東西,物鬼春社正謹慎地藏在裡面,被糟蹋得雜亂無章的作物叢正好把他不算高大的身形掩蓋得嚴嚴密密。
平日裡,春社習慣躲着人和鬼走,這次也一樣,恨不得離熱鬧遠遠的,甚至那片他從苗苗就開始看着茁壯成長的作物被靈力轟成渣渣,心如刀割的他也沒敢冒出半個頭。
直到打架的物鬼都飛走,人類也駕着破車離開,春社才傷心地飄到田埂旁,想要再看看那些可憐的作物碎片,等半透明的手撈了個空,他才想起自己已經摸不到實物了,隻好歎口氣,在田埂上作了個“坐”的姿勢。
春社死的時候也是這樣,不知道哪裡來的一群盜匪,把他殺了,把田燒了,可惜他好不容易得來的一把嘉種,原本那年秋天的收成一定是極好的。
和眼前的作物一樣,明明還差一點點,就能收獲了。
想到這裡,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春社又兀自生氣起來,這田好像還是旁邊學校的秀才種的,毀掉它的人和鬼,真是罪大惡極!
告狀!他一定要告狀!
氣血……不對,物鬼沒有氣血,那不知道什麼上湧的春社,轉頭就想找負責這片田的秀才告狀,這時他也顧不上往日裡見人躲人、見鬼躲鬼的原則了,隻一頭紮進燈火通明的校區中。
現下正是晚餐偏後的時間,青陽大學裡熙熙攘攘,有人填飽肚子準備着即将開始的晚課,有人結束了一天的課程想要洗去渾身的疲憊,有人活力滿滿地沖到操場上夜跑,恰好感受到春社掠過半空時帶起的一陣涼風,便不明所以地贊歎其中的清爽與舒适。
春社整日徘徊于此,唯一的興趣就是看秀才們種田,久而久之,哪片田由哪個秀才種,哪個秀才又住在哪裡,統統一清二楚,他目标明确,徑直沖向某棟男生宿舍。
穿門而過後,春社就看到那位眼熟的秀才正坐在一塊發光的鐵片片前,用手指在上面敲敲打打,他剛想說什麼,又止住了腳步,方才沒能慎重考慮,萬一這位秀才看不見他怎麼辦?
當春社猶豫的時候,那位秀才轉過頭來,解決了他的問題,“同學,你是誰啊?來我們宿舍幹什麼?”
那就沒有問題了,春社迎着秀才那疑惑的視線,清了清嗓子,“喂,秀才,你的田被毀了,快點去看看吧。”
“什、什麼?我下午才去檢查過……”
秀才被春社的話砸懵了,愣了好一會兒,另一個秀才從床上探出頭來,“重羅,你在和我說話嗎?”
重羅指着春社,擡頭應答他的秀才同學,“不是,這位同學進來跟我說,我的田被毀了。”
“啊?”秀才同學望着重羅所指的方向,他的視線穿過春社,落在緊閉的門上,“誰?沒人進來啊?”
“他、他就站在這裡……?”重羅這下也沒了自信,他揉揉眼睛、又按按太陽穴,重新睜開眼時,春社确實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哎呀。”見重羅磨磨唧唧的,春社忍不住上前幾步,作勢去揪他的衣領,“别管那個秀才了,他看不見我,你快點去看看你的田還有沒有救,那才是最重要的!”
“不好意思。”重羅捂住自己的眼睛,“我好像有點累,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