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愛民躺在診所床上，醒來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咿咿呀呀地罵着沈玖癟徒子，要造反了。

周圍圍了不少老太太，表面上是關心大隊長的情況，實際上你瞧我一眼我瞧你一眼的樂呵地看沈愛民一家的笑話呢。

沈玉坐在陳桂花旁，抹着眼淚地給周圍人解密，“我就是看那蛤蜊油稀奇，問小姑子哪來的錢。沈玖就像吃了炮仗似的把我推倒在地，我一個娘們，被他快欺負死了，前幾年生産落下的毛病都還沒好全，真是欠他的！”

說完埋在胳膊上哭了起來，誰也看不見她的眼淚。

“阿玉，之後嘞，你爹咋變成現在這樣？”

沒人想關心她怎麼了，就想着後頭的事。

“對啊，後來咋了，你爹和沈玖還能打起來？不得了噢！”

沈玉瞥了一眼沈愛民，見他對自己的發言沒什麼想法，接着說道，“後來，爹為我主持公道，教訓了沈玖，沈玖還拿碗砸了爹，把爹砸暈了。”

“我勒個乖乖，沈玖可真夠混的。”

“他不一直是個混子，整日無所事事的，隔壁王大爺都比他幹活快。”

見衆人開始讨伐沈玖，沈玉時不時地添油加醋一番沈玖的霸道行為，和侄子搶食，夜夜很晚歸，勢必要把他的名聲搞得稀巴爛。

“讓讓，該換吊水了，别堵這，醫院要安靜！”

穿着白大褂的徐老頭揮散聚坐在一起的老太太們，拿出一瓶生理鹽水吊瓶，拔下插銷換成這個上去。

其實沈愛民的頭就隻是表面擦傷，氣暈過去的，可一家人扒拉着不肯離開，硬是要早上來吊幾瓶鹽水，真是錢燒得慌。

沈玉在徐老頭換吊瓶的時候追着問，“我爹怎麼樣，以後會不會有啥後遺症啊。”

一旁一直安靜的沈從武這時候來顯示憨厚孝心，“對啊，醫生，我爹以後頭沒事了吧？”

能有啥事啊？昨晚都告訴你們了，吊水還是你們強加的。

但徐老頭可不願得罪沈愛民，“沒事，以後多注意休息行。”

吵吵嚷嚷一上午了，吵得頭疼。

徐老頭馬不停蹄地離開又吵成一團的地方。

沈家。

有點痛。

冰冷的空氣似乎要從土磚縫裡滲進他的身體，沈玖把007抱得更緊了些，牢牢地裹着因年久發黴味的被子。他伸手摸了還在被子外頭的額頭，腫得高高的。

“嘶”，沈玖搖了搖007，“變個冰塊。”

007飛出了被窩，調成低溫貼在他腫起的頭，心疼地吹了口氣，“小九，它變大了好多，你會不會死啊。”

沈玖額頭上青筋清晰可見，臭罵道，“你好笨，我就沒聽過額頭長了個大包會死。”

007沒再說話。

說完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好一會小聲嘀咕道，“不會吧”，戳了戳頭上的胖冰球屁股，“你能不能變成藥丸。”

007轉過了被臭罵後背過去的球身，【不行，我不能吃，也變不出實體，小九，我們還是去看醫生吧】

四目相對，沈玖下意識地捏緊它的翅膀，被冰的一激靈，縮回了手，下半張臉縮回被窩裡，聲音悶悶的，“看醫生好貴的。”

重生前他從高高的樹上摔了下來，裂開一大口子，血流不止，在臉上糊成一團，沈愛民舍不得那個錢，都是七姐把做些手工攢下來的錢給他買了個藥膏才好全。

他摸了摸原本傷疤在的地方，那裡光滑如初。

007看見他睫毛一顫一顫的，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全然不見，俨然變成一個小可憐。

【沒事，我以後每天幫你捉雞，你就有錢了，我們先和醫生賒賬】

沈玖猶豫着開口時沈嬌端着一碗粥進來，坐到床邊，摸了摸腫脹的大包，“先吃點東西，待會咱們去徐老頭那看看。”

007在她摸過來時就躲開來了。

她碰了又碰，“怎麼那麼冰？你自己冰過？”

沈玖點點頭，喝下了粥，“姐，你哪來的錢。”

沈嬌拿出一個雞蛋剝開蛋殼，遞給他，“我攢的。”

看着那雞蛋換成他愣住，“姐，這雞蛋哪來的？”

“話那麼多，吃就成了。”

他姐的氣勢突變，沈玖變成一個鹌鹑被她一路拉到徐老頭那。

小診所彌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破舊的小屋裡整齊地擺放淡綠色的桌椅。

沈玖看見圍成一圈的沈愛民頓時昂起腦袋走在了沈嬌前面。

衆人視線集中到剛進門沈玖上，看見了他的額頭。

大剌剌的高高的腫起的額頭看起來似乎好像比躺床上喊痛的沈愛民病情更重些。

蛐蛐聲變小了不少。

沈玉膽子又開始膨脹，頤指氣使道，“小九，還不向爹道歉，你看爹得氣暈了。”

沈玖沒去理她，走到一旁打着算盤的徐老頭。

徐老頭掀開耷拉在他額頭上的碎發，“腫得那麼厲害，怎麼現在才來，”

聲音不小，足夠所有人聽清。

沈玉本就氣沈玖無視她，又看見大家意味不明的表情，氣得捏了捏旁邊沉默的沈從武，咬牙切齒道，“你沒給他們錢吧。”

沈從武低着頭，小聲道，“沒。”

另一邊，徐老頭給開了個藥膏讓沈玖躺床上去，綠糊糊抹在額頭上，冰絲絲的，他趁機問道，“這個多少錢？”

徐老頭把那綠糊糊抹得更均勻些，“兩塊。”

沈玖、007和沈嬌同時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