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嬷嬷詫異了一下,站了起來,低着頭看着迎春:“姑娘要安靜,我們就不說話了,隻是姑娘才剛好,我們不看着怎麼能行呢?”
宋鶴晴才懶得和趙嬷嬷解釋,這些個嬷嬷們,仗着迎春脾氣好,對她的話向來推三阻四,有時還要駁斥回去以證明她們才是對的,才是真的為姑娘好,次數多了,‘迎春’也就不敢開口了,可她不能看着這些人仗着是嬷嬷,就欺負到自己頭上。
“出去。”宋鶴晴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大,甚至連聲調也沒什麼起伏,和第一聲沒什麼不一樣,但趙嬷嬷不知道為什麼,感覺眼前的姑娘有了些不同,一時有些不敢說話。
從前,姑娘就算是偶爾硬氣的和她們說上一句,隻要她堅持不動彈,姑娘也不能把她怎麼樣,畢竟姑娘好性兒誰都知道,大家小姐,也做不出罵人的樣子。
甚至隻要她開口回了話,姑娘就放棄了不再說什麼,隻是自己一味的忍一忍,可今兒倒是不同,姑娘居然一直這麼看着她,倒是讓她有些發毛。
僵持了一會兒,宋鶴晴就這麼盯着趙嬷嬷,順帶還掃了一眼旁邊的錢嬷嬷、李嬷嬷、孫嬷嬷,除了趙嬷嬷,剩下三個自知不占理,心虛,甚至都不敢和她對視。
宋鶴晴心裡冷笑一聲,是啊,不錯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如今她們既然做了虧心事,白拿錢不幹事,自然不敢和她一直這麼犟着。
最後,其他三個嬷嬷率先敗下陣來,錢嬷嬷率先邁出腳:“既然姑娘要安靜,那我們幾個就出去坐坐。”錢嬷嬷還扯了扯趙嬷嬷的袖子,叫她一起出去。趙嬷嬷最後還是跟着衆人往外走了。
嬷嬷們出去了,丫鬟們自然不會不聽迎春的話,給迎春鋪好床也走了。
宋鶴晴這才仔細的查看她的屋子,現在賈寶玉才不過五歲,林黛玉,薛寶钗也都還沒有來,所以迎春還沒有被挪到王夫人院子後頭的三簡小抱廈裡,現在迎春住的,是賈母院。①
倒不是正房暖閣,那兒地方小,統共也就夠兩個人住,現在住着的,是賈府大小姐——賈元春,以及賈府的寶貝蛋——賈寶玉。
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自然都在廂房住着,一人一間屋子,說起來當然是沒有和賈母一起住在暖閣尊貴,但也算是寬敞。
宋鶴晴甚至都有點好奇,為什麼這幾個嬷嬷在賈母院子裡都敢這麼明目張膽,這大概就是燈下黑?又或者姑娘太小不懂事,好欺負?但迎春不會再讓她們欺負自己了。
這邊迎春病好了,第二天自然就該去給賈母請安了,這是作為小輩的孝道。
王媽媽也一大早就過來了,給迎春張羅着衣衫首飾,嘴裡還不停地念叨着:“姑娘别怨我,實在是腰疼的受不了,這毛病還是姑娘剛出生的時候落下的,姑娘那個時候老是哭,奴婢就抱着姑娘一夜一夜的哄……”
可惜王媽媽的這一通賣慘宋鶴晴完全沒反應,隻是白着一張臉看她,也不說話。
宋鶴晴當然知道王媽媽腰疼,可這毛病和迎春有什麼關系呢?
她剛看過記憶,正是新鮮熱乎的時候,王媽媽在來迎春這裡的時候,就常常抱怨腰疼,還和趙嬷嬷說自己家兒子剛生出來就八斤重,是個實打實的大胖小子,她抱着不撒手,可不就腰疼。
大概是見迎春沒什麼反應,王媽媽愣了愣,又繼續說:“害,我說這些幹什麼,平白惹姑娘擔心,如今姑娘大好了,我腰也不疼了,可見是沾了姑娘的光才能好的這麼快呢。”
而王媽媽講的這些話,宋鶴晴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現在就是餓的慌,早飯還得等請完安再吃,還得等好一會兒呢。
等迎春拾掇齊整了,到賈母房内,賈母還沒起,迎春自然得站着等,倒是賈元春從暖閣出來,看見迎春,開口問:“妹妹瞧着臉色還是蒼白,合該好好養着才是。”
“元春姐姐好,已經大好了,叫姐姐擔心是我不是。”宋鶴晴說。
賈元春看着迎春,眸光微閃,心下覺得二妹妹有些許不同,周全了許多,卻沒奇怪,隻覺得她是長大了。
是啊,她都要入宮了,底下的弟弟妹妹們自然都一個一個的長大,和從前不同了,元春想。
沒一會兒,賈母過來,迎春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給賈母請了安,這才起來。
“病好了就好,這寒冬臘月的,最是需要注意,進出之間一冷一熱最容易受風,還得是你身邊的人多照看照看。”說完賈母就看了一眼王媽媽,算是敲打,作為上位者,她隻看結果。
王媽媽自然是立刻上前表忠心:“奴才自然是一眼都不離的看顧姑娘,隻是姑娘幼小,又是女孩兒,嬌弱些,奴才以後一定謹記,必不讓姑娘再受風了。”
王媽媽說罷就退了下去。
賈母是榮國府的老太君,每天早上過來請安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的,沒一會兒,四春到齊,賈赦、邢夫人、賈政、王夫人也都過來了。
賈政站在下頭,拱手對賈母言道:“母親,元春入宮的日子定下了,今個一早,宮裡頭來人傳話,說是下月初五就入宮。”
此話一出,賈母還沒心疼呢,王夫人先就受不住了,拉着元春的手哭着說:“我可憐的元春啊,這一去,娘隻怕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王夫人向來喜歡這個生在大年初一女兒,模樣招人疼不說,偏生還特别的乖巧懂事,如今女兒要入宮,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剛沒了長子,不過半年,長女又要入宮,她自然不願意。
可元春入宮本就是賈府全府都同意的,做主的還是賈母,她看見王夫人這樣就生氣:“元春入宮是喜事,你哭什麼?要是傳出去了,難道讓上頭的人覺得咱們不願意送女兒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