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月樓。
沈泠沒有易容成君慕的樣子,而是以原貌出現在樓内。
她今日約了白堯禮來商談事情,瞧着功夫,再有半刻應該就到了。
包廂内,沈泠坐在窗邊,垂眸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知道遲錦聞現今如何了。
自那天他們二人對峙之後,又是數日沒見。
遲錦聞像是刻意躲着沈泠一般,連麟阙裡面都甚少出面,錦茶軒也不常去。
“唉——”
沈泠輕歎一聲,曲肘托着下颚,指尖在側頰上輕點,眉心微蹙,一副頗為憂愁的模樣。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不想被瞞着,也不想被他撒謊騙,他為何就是不懂呢?
她隻想聽一句他的真心話。
而不是跟誰都可以說的,吊兒郎當的調戲之言。
沈泠的目光放空,散漫地看着街景。
那一場大雪,紛紛揚揚下了好幾日,現今好不容易放晴,和煦的暖陽消融了一半白雪,剩下的被人掃到一旁,成了一排雪堆。
幾個小童紅着臉跑到雪堆旁,笑着把雪搓成雪球,跟同伴追逐打鬧。
藍天白雲,暖陽清風,孩童玩鬧,百姓安居。
一派和樂融融之景。
沈泠看着底下的小童追逐,唇角勾起淺笑。
真好。
真希望能一直這麼好。
“看招!”
一道嬌俏的少女音色自樓下傳來,沈泠探頭瞧去,就見一個穿着狐裘的小姑娘拿着雪球,笑着追趕前面的青衣小郎君。
青衣小郎君一邊躲着跑來的雪球,一邊回頭去給她做鬼臉:“略略略~你來追我啊!!”
沈泠的目光一頓。
思緒流轉間,她又憶起了當年她和遲錦聞的那一場‘告白’。
當年,草原二十四郡聽聞季珩失蹤,感覺時機已到,烏蘭郡王集結各郡攻打邊關,一舉便拿下三座城池。
守城将領向蒼瀾國求救,但兩國之間屢有嫌隙,對求救視而不見。
自此數年,邊關曾一度動蕩。
為了平息戰亂,季晔派遲老将軍率軍前去,但不知為何也下旨将遲錦聞捎了走。
草原屢敗屢戰,始終不肯低頭,遲錦聞一走便是許久。
之間兩人一直書信聯絡,偶地得勝回京,遲錦聞隻能待上月餘,便要再次出發回邊關去。
有一晚,沈泠又收到了遲錦聞的信。
她坐在窗邊,将桌上的紅燭點燃,細細地拆開信件,一向清冷的眉眼間泛着笑意,隐隐帶着些期待。
他這次會說什麼呢?
是邊關的美景、開明的民風,還是又跟她炫耀他在戰場上的英姿?
可惜她離不開衡京,不然倒是也想去邊關好好瞧上一眼,看看邊關是不是像遲錦聞說的那樣,有一望無際的草原,壯麗瑰美的落日,還有世間最璀璨的星空和皓月。
沈泠興沖沖地攤開信紙,卻發現上面竟然……
一個字都沒有。
沈泠:?
怎麼回事?信拿錯了嗎?
她雙手撐開信紙,左右上下又瞧了一遍。
不對,遲錦聞沒有那麼糊塗。
莫不是又想了什麼東西作弄她?
沈泠拿着信紙走到紅燭旁,待信紙對準燭火時,上面忽地隐約出現了痕迹。
【窗戶】
沈泠看向窗戶。
窗外青槐繁茂,月光從枝葉的罅隙間透下來,樹影婆娑,銀光搖曳。
跟以往并無不同。
就在沈泠疑惑時,槐樹後面忽地飛出來一隻螢火蟲。
而後是兩隻、三隻……數百隻螢火蟲從樹後面冒出來,繞着槐樹轉動,而後聚在樹冠上,隐約拼出了個“泠”字。
沈泠看得入迷,不自覺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清風拂動樹梢,輕薄槐葉簌簌而落,原先聚在樹上的螢火蟲散開,沈泠目不暇接,忽地瞧見一隻螢火蟲朝她飛來。
沈泠伸出手去,它就那般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她的指尖。
“呵。”
沈泠擡眸,眼中笑意閃爍:“遲錦聞,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還有這是在哪裡學的小把戲?”
螢火蟲漫天飛舞,像是星辰閃爍,明明熠熠。
在月光螢火之間,少年紅衣獵獵,立在樹下笑得明朗。
“阿泠,好久不見。”
遲錦聞唇角噙笑,伸手攏住幾隻小螢火蟲,走到她面前打開:“我很想你。”
他話音剛落的瞬間,手心的螢火蟲便飛了起來,從沈泠眼前掠過。
熒光熠熠,落在遲錦聞的眼底,襯得他愈發朗俊昭然,笑意灼灼。
“你想我了嗎?”
遲錦聞笑道。
“這控蟲之術,可是我找一個巫族人學了好久的。”
遲錦聞從袖中掏出一個小鈴搖了搖,還在天上飛舞的螢火蟲忽地停滞,而後圍繞在沈泠身邊,成了她衣裙的點綴。
“阿泠可還喜歡?”
沈泠正驚歎着,忽地感覺發間一重。
遲錦聞将一根鳳凰花簪簪到她的發間,聲音放輕:“祈花節快樂,阿泠。”
“簪發祈花,以求來年無病無災,諸事順遂。”
遲錦聞笑着,俊秀的側臉被熒火照得明熠,鳳眸輕挑,少年懷春:“還有向心上人表達愛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