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幾歲那年搬過來和外婆住,言錦便常常覺得很惶恐,這種驚惶與擔心不是緣于外婆的嚴厲,相反,言錦的外婆董夏霖是個很仁厚和善的老太太。這種莫名的擔憂是由于害怕失去外婆最後的庇護,害怕失去最後的相依為命。
而之所以認識孟槐清,則是因為已經去世的外公,是孟槐清的爺爺是戰友的關系。孟槐清的爺爺孟尋天說起來和外公還是遠房親戚的關系,孟尋天在軍隊裡是說得話上的人,這一點興許和外公的提點少不了關系,孟尋天比外公小了十歲,是言錦外公的後輩了,不過最後隐退前的官位卻比言錦的外公大得多。所以孟槐清的父親也比言錦的幾個舅舅走得更遠。但兩家之間依然是來往不斷的。
打小言錦便被外公外婆帶着在一堆老爺爺老奶奶中混迹,言錦的特殊經曆讓她特别會看人眼色,哄這些老人開心。所以,同齡人多數都是知道言錦的,言錦和這些老爺爺老奶奶的孫輩們也經常在一起玩。外公在世的時候,言錦見到孟槐清的次數也不少。
2003年,言錦初三,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
那年,已長成的孟槐清來拜會言錦的外婆。
之所以孟槐清會拜見言錦的外婆,還是源于外公寫得一手好字,而外婆也許是受到了外公的影響,本來娟秀的小楷也慢慢寫得端正勁美,氣勢雄厚,更甚男子。在外公去世前,曾給當時年紀尚小的孟槐清一些書法上的指導。後來,外公去世後,孟槐清的爺爺奶奶也會吩咐孟槐清帶着禮物來言家坐一坐。隻是孟槐清上大學後,就沒怎麼來過了。
而這一年,言錦快15歲了,孟槐清19歲。孟槐清拿着宣紙來找言錦的外婆。孟槐清的母親是一名商業上的女強人,最近計劃着做一些拍賣方面的活,起了名字,想來想去還是讓言錦的外婆董夏霖來寫招牌上的字,這裡面頗有一些尊崇的意思了。也就是從這一年起,言錦和孟槐清開始熟識起來。
孟槐清是騎着自行車來的,彼時的他是Q大的國防生,将來既可以接母親的活,也可以接父親的活,全憑他自己的心思。
孟槐清那個時候個子已經長成,而言錦卻沒有發育完全。
她站在外婆的身後,而他站在外婆的身側。
她瞧着他的背影,也許是源于對自己的母親有着複雜的感情,她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這個姓孟的大男孩。那個時候已經三月份了但是天氣還很涼,他穿着一件領子洗得很白的白襯衫,外面是一件藏青色的條紋V領薄毛衣,再外面則是一件羊絨的外套。下身是一件棉質的休閑褲。也許是因為規定的緣故,他的頭發是寸頭,很短,看起來卻很有精氣神。他比她高了許多,她要微微擡頭才能看到他的肩膀,他的肩膀很寬闊,也許很适合穿西裝。他筆挺筆挺地站在那裡,隻在進門的時候對言錦打了一個招呼。
他拍拍後坐架,“上來,我帶着你。”
他望着言錦的眼睛,少女棕黑色的瞳仁十分有靈氣,雖然她看起來是瘦弱了一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她的杏眼,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想起來了,他的女朋友許婷也是這樣的眼睛,一笑起來便彎彎的。
“呃……”言錦遲疑了下,“咱們還是走着吧。”
“沒事,上來吧。”孟槐清以為言錦是因為和他不熟的緣故所以才這樣,便接着輕聲說道。
言錦猶豫了一下,最後點頭道:“好。”輕輕一蹦就坐到了後架上。
他還在慢慢悠悠地騎着,突然問:“怎麼還不上來?”
她笑道:“已經上來了。”
“啊?怎麼輕得跟團棉花似的,我都沒感覺。”他之前也帶過自己的女朋友許婷的,可是許婷身高一米七,要比小身闆的言錦要重上許多。說起來,這次之所以乖乖地來看望言錦的外婆董夏霖,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新談的女朋友許婷,許婷的家境不算太好,這件事情被他的父親和母親知道後,自然是不允的,為了父母能夠更好地接納她,所以他這段時間才會表現得如此乖巧。
言錦抓緊坐架,看着他的脊背,三月份的北方春寒料峭,他穿着一件羊絨的外套,衣料貼在身上,勾勒出背部結實寬厚的輪廓。言錦腦中突然興起一個念頭:如果靠上去,一定會很溫暖吧。這個時候,自行車突然一陣颠簸,她下意識地伸手抓孟槐清的腰,他心中一驚,輕聲說道:“别碰我。”
“哦。”言錦慌忙松開手,一下失去了平衡,急忙跳下車子。
他長腿一伸支住車身,回頭關切地道:“沒事吧?”
“沒事。”
菜市場離言錦家并不遠,這麼一下車,菜市場就快到了。孟槐清推着車子,言錦跟在後面往前方走去。
也許是年齡差距的原因,雖然剛才有點小尴尬,但孟槐清其實并沒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