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在寒冷的冬夜裡披衣而起,将啼哭的女兒抱在溫暖地懷裡直到她憨睡。
在每個甯馨的午覺後,女兒會悄無聲息地爬上他的大床,攀着他的鼻子,吻他的臉頰,并且咬他的耳朵,弄得他滿臉唾津。
“我一直多麼愛你。”周喬毓喃喃地說道,整個人都在一種傷感的氣氛中。
言錦一直沉默,偶爾安慰周喬毓兩句。她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簡直手足無措了。她不知道為何此時想到了丁楠遠,她也這樣躺在病床上嗎?
周喬毓的助理還算冷靜,盡職盡責地安排葬禮等一切後事。
言錦一直陪着到了晚上,小女孩已經被送去了殡儀館。在休息室裡,橙色的燈光籠罩在周喬毓身上,他的臉有一半掩在黑暗裡,另一半在燈光下,隻能看出倦容。
言錦沒有作聲,隻是将一杯水輕輕放在他的桌子邊上。
“言錦,陪我聊聊天。”
如果不是太難受,他大約也不會找她聊天。他的年齡要比言錦年長太多,經曆的風雨也要多很多,此時竟然要找言錦聊天,說明他的内心太過于壓抑,過于傷感,以至于想要找人說說,将一些傾訴出來。
言錦在他面前向來不多話,此時她不知道說什麼,隻是傾聽。
這才知曉周喬毓和自己妻子的故事。他的妻子是個藝術家,對藝術有着天生的執着和天賦,她的生命一直在燃燒一直在瘋狂,而且她家世很好,又是獨女,為人高傲,年紀輕輕在藝術上已經有了不差的造詣。他們的婚姻因而充滿了激情,而後周姗姗出生,姗姗從小便體弱多病,醫生斷言她因為心髒的缺陷活不過5歲。從姗姗出生後,她的妻子便陷入了奇怪的狀态,他們讨論過再生一個孩子,可是她妻子卻堅持不肯,也許她的妻子是很愛姗姗的,可是卻又不忍心看到姗姗痛苦,他們經常争吵,最後他的妻子離開了這個家庭,和周喬毓離婚,離開,将姗姗抛之不管。
“我們互相怨怼,互相敵視。那段時間給姗姗很大的精神上的折磨,可是她知道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最後她忍不住崩潰,抛下孩子和我離婚,她說她再也受不了了。醫生斷言姗姗活不到5歲,我想了一切辦法,找到這世上最權威的心外專家,會診後确認無法進行心髒移植。”
他的眉宇間有着回憶往事時的痛苦:“姗姗幾乎沒有離開過醫院,也不能和小朋友一起玩,在離婚後,我覺得我都要垮了。從出生到長大,樣樣都要做到這世上最好,可是我的孩子,她生下來就不是個健康的孩子……"
言錦任由他說下去,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說了很多,大部分是關于他的孩子和他的婚姻。
言錦答應了他來參加小女孩的葬禮。她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他的助理送她回了公寓。
言錦盡管同情他,可是她不想被牽扯進去。看到他筋疲力盡,她同情,但他已經聽過太多離婚的故事,家庭的悲劇,所以心軟了軟,也許這樣一個男人也不算是壞男人。
第二天,她還要去見丁楠遠,這才是于她最重要的事情。
見面的時間約的是下午六點,所以她才能夠補眠後出發。
想到以前一塊兒逛街,一塊兒看電影,打個電話一聊可以聊半天。言錦隻覺得時光過得實在太快,已經八年沒見了。
出門去見丁楠遠之前,言錦的心情有些沉重,反複在心中問自己真的已經下定決心心甘情願地願意在以後的日子裡為丁楠遠做任何事情了嗎?言錦欠她實在太多,先得設法将前債還了。丁楠遠對她的好除非是前世欠下的,否則很難想象到為什麼。
之前早已經預訂了送給丁楠遠的小禮物,是一串紅得驚豔的珊瑚手串,這顔色很吉祥。她希望這個手串可以帶給丁楠遠好運,她希望丁楠遠依然能獲得幸福。她現在根本不知道楠遠的生活狀态是如何的,但可以想見其中的艱辛,所以就愈發覺得愧疚,想要補償給她。
見面的地點是一處黑暗主題餐廳,言錦不知道為何丁楠遠會選擇在黑暗主題餐廳見面。因為見面的地點,給會面都帶來了一些陰影。久違的朋友為何要在黑暗中見面?是因為黑暗可以吞噬一切嗎?甚至讓言錦看不清她現在是什麼樣子的嗎?
當年的她們幾乎吃遍了B市所有的餐廳。言錦最不能忍受粗制濫造的便當,她亦是。趁着午休的時間和放學後的時間,她們幾乎吃遍了所有有特色的餐廳,丁楠遠對美食了如指掌,連陽春面也知道是哪個胡同拐彎的一家最好吃。她們曾經樂此不疲,彼此坦誠,彼此是對方最好的朋友。
餐廳裝飾的就好像一個童話世界一樣,分為全黑區,和微光區。訂的是微光區,服務員領着言錦過去。微光區就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
等言錦走過去的時候,心髒開始砰砰地跳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