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确來說,她是在洗手間沒看到林菀所以才四處轉了下,然後在一樓發現了那個身影。
在鄭思彤印象中林菀一直是弱不禁風的,還有就是渾身上下像是沒曬過日光一樣的白,時隔多年再見,膚色沒怎麼變,身材倒是沒以前那麼瘦弱了。
鄭思彤和她隔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看着林菀對着那些魚缸好像在自言自語。
林菀今天穿了條白底藍花的吊帶裙,搭了個杏色的開衫,很符合她清雅的氣質。如同海藻般的長發紮成了馬尾,露出那對銀色蝴蝶耳釘,流蘇略長,随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鄭思彤沒過去,因為她也不是特地來找林菀的,隻是盡一些關心同學的義務而已。等林菀上樓了,她過了會才上去。
鄭思彤剛坐下就聽見有人提議喝點酒,鄭思彤自然是拒絕,她待會還得開車回去。
不過林菀倒是沒拒絕,淩瀚文給她倒了杯,動作看上去很熟練。
林菀喝酒很容易上臉,剛喝了一會臉頰就紅了。不過還是有人想去給她敬酒,大概是覺得喝了酒的林菀比剛才好相處。
還沒等林菀說話,淩瀚文就邊笑邊幫她擋了,吃瓜群衆一臉我懂的表情。
剛才林菀紮起的頭發也散下來了,深棕色的發色更襯得她皮膚白皙。
果然是嬌生慣養,鄭思彤心想。
飯局結束,一群人從酒店走出來,林菀走在鄭思彤前面,左手邊就是淩瀚文,鄭思彤看他們的背影莫名覺得有點不爽。
一些開車來的人去了停車場,淩瀚文問林菀怎麼回去,林菀說打車。
有些損友就慫恿淩瀚文,讓淩瀚文送林菀回去,林菀低着頭,抿着嘴沒說話,看上去酒勁還沒過。
淩瀚文笑着擺手,說要找個女生送林菀回去,俨然一副紳士做派。他掃了一眼,就問鄭思彤是不是開車來的,鄭思彤說是。
“那正好,交給你了。”淩瀚文說。
鄭思彤剛想拒絕就對上了林菀的眼睛,林菀就那樣直直盯着她看,眼睛裡像是有一汪水。林菀往她那邊站了點,意思很明顯了。
“回到家發微信啊。”淩瀚文提醒了句,然後就跟其他人走了,嘴裡還念叨着要去下半場。
這下真沒辦法了,鄭思彤希望林菀可以知趣點,主動說要打車,然後她就可以轉身走了,但是林菀什麼都沒說。
林菀跟在鄭思彤後面,剛好隔着一步距離。
鄭思彤本來以為林菀會坐後座,沒想到林菀直接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動作那叫一個行雲流水。
“……”
鄭思彤問林菀地址,林菀報了個酒店的名字。
鄭思彤開車不快,林菀覺得困意上頭,就問鄭思彤能不能開窗,鄭思彤說可以。
林菀看着窗外掠過的風景,過了半晌突然咦了一聲,“這家ktv新開的嗎?”
“去年元旦就開了。”
“哦。”
林菀一向不着家,自然是不知道。
“你去過嗎?”林菀問道。
“沒有。”
“好吧。”
等紅綠燈的時候,鄭思彤瞥了眼林菀,林菀坐姿還挺端正的,手安分地放在腿間,像是乖巧的小學生,此時她安靜地望向窗外,頭發别在耳後,偶爾有幾根發絲被風吹起。
林菀轉過頭的時候,鄭思彤已經把目光移開了。
“你家在哪?”林菀冷不丁地說。
鄭思彤皺起眉,猶豫了下還是老實說了。
林菀對那個小區還是有點印象的,好像是在xx商場後面。
“問這個幹嘛?”
“問問不行啊。”林菀的語氣很理直氣壯。
也不是不行,鄭思彤心想。
“怎麼倒閉了啊。”林菀嘟囔道,她很喜歡吃的一家粥鋪關門了,她之前宵夜總是點那家的鹹骨粥。
巧了,鄭思彤也挺喜歡那家的蝦蟹粥,不過她沒搭茬。
林菀又是歎氣,琢磨以後宵夜還能點哪家,她問鄭思彤xx糖水鋪還開嗎,鄭思彤說早就關了。
林菀感慨這兩年生意真是難做。
“你多久沒回來了?”鄭思彤問。
林菀愣了下,然後掰着指頭數,數完一隻手還不夠,又開始數起右手。
鄭思彤耐心地等着,不過眼睛一點沒往林菀身上看。
林菀自覺沒趣,“就兩年。”
雖然上次回老家隻待了兩天,回了趟家,受了點氣,第二天就走了。
“為什麼回來?”
林菀的目光先是落到鄭思彤隽秀的側臉上,然後是握住方向盤的手,最後移到窗外,夜色沉靜,車燈化作一個個模糊的光點在她眼底跳動。
“昨晚我做了個夢,今天就實現了。世界上這麼好的事情應該不多吧。”
林菀的聲音有點缥缈,但鄭思彤還是聽清了每個字,這句輕飄飄的話讓鄭思彤心頭泛起了一絲波瀾,但也隻是須臾,很快又恢複平靜,“這樣啊。”
“嗯哼~”林菀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可能是喝了酒的關系。
到地方了,林菀也不急着下去,反而是晃了下手機,歪着頭問道:“加個微信,不介意吧?”
非常合情合理,鄭思彤找不到半點拒絕的理由。
鄭思彤看着林菀進了酒店大門才開車,一路上心不在焉的,還差點闖了紅燈,把車開回小區地下車庫,但在車裡坐了好一會都沒上去。車裡放着舒緩的純音樂,她卻隻覺得煩躁。
微信有新的彈窗,是林菀發的,隻發了個小狗打招呼的表情。
林菀的頭像也是一個小狗,戴着麥當當帽子的薩摩耶,還挺可愛的。
喜好這麼多年都沒變,鄭思彤心想。
林菀的朋友圈設置的是三天可見,點進去是一片空白,個簽很簡短,隻有一句話——且敬我生命之山亘古長青。
鄭思彤沒回林菀消息,她回到家,洗了個澡就躺下了,但是翻來覆去怎麼樣都睡不着,索性起了床,給自己倒了杯牛奶,等微波爐加熱的時候,她站在窗邊,看着遠處零星的燈火發呆,直到微波爐叮的那聲把她從恍惚中喚醒。
四周寂靜,落地窗上顯現她一個人的身影,頭頂吊燈發出的暖光跟黑夜一比微不足道。
她喝了牛奶,看了眼時間,離天亮還有三個多小時。
回到床上,一閉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人影,紮起的馬尾,被汗水打濕的後背,隐隐凸起的肩胛骨像是一座小山丘。
她還記得那人說話總是揚起的語調,還有略帶調侃的輕笑。她再次念起那個熟稔于心的名字。
隻有我們才知道那段斑駁青春真正的模樣,林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