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一輩子?”
林菀不置可否,眼神飄忽,過了好一會才說:“一輩子很長呢。”
“是啊,好幾十年。”鄭思彤不明所以地接話。
“不過……有時候也很短。”
饒是鄭思彤再遲鈍也反應過來,瞬間緊張,“你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
鄭思彤一直覺得,林菀的眼底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憂傷,被層層包裹在冷漠和疏遠之下。林菀的笑大多數時候是種應付的手段,不管是對同學還是老師,但是唯獨在她面前,林菀總是看起來很放松,很孩子氣。
“沒有。”林菀說完就轉身去看琴譜了。
“你不要整天想着死啦,死有這麼好的。”鄭思彤試圖再次給林菀做思想工作。
“死多好啊,死了之後一了百了。”林菀半開玩笑地說。
“但是死了之後,你家人會難過啊。”
林菀沉默了片刻,然後才小聲地說,“他們才不會。”
“就算、就算他們不會,我也會啊。”鄭思彤信誓旦旦地說。
“真的嗎?”林菀轉過身來,歪着頭,又拿出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那你會哭嗎?”
“會吧。”鄭思彤有些猶豫地說,她還沒參加過葬禮,不知道那個場景是怎麼樣的,隻是看電視劇裡演過。
“哦?原來你還會哭鼻子啊。”林菀壞心地說。
“你不會哭嗎?”
“不會。”林菀拉長音強調。
“我才不信。”
“你愛信不信。”林菀哼了聲就不再搭理鄭思彤了。
鄭思彤此時想的是,林菀哭起來是什麼樣的,眼眶和鼻頭都是紅紅的,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鼻子一吸一吸的,說話也是帶着哭腔,即使那樣,鄭思彤也覺得林菀哭起來肯定是漂亮的。
不過我為什麼希望她哭啊?鄭思彤覺得自己有點奇怪,心虛地摸了下鼻子。
幸好林菀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然肯定是一頓臭罵。
-
又是星期二,兩人照舊在琴房裡待着,林菀看上去怨氣更重了,那怨氣簡直可以具象化了,仿佛在她頭頂升起了一圈黑煙。
“你怎麼了?”鄭思彤看出了不對勁。
“上節課檢查沒過,被罰了。”林菀有氣無力的。
鄭思彤馬上回想了下上周,好像是因為自己一直拖着林菀說話,林菀的精力分了一大半在她身上,所以才會這樣的吧。鄭思彤頓時覺得有點愧疚,決定明天給林菀帶零食,作業也可以給她抄。
林菀又把那又臭又長的曲子彈了遍,彈完就倒頭趴在了琴鍵上,看上去已經靈魂出竅了。
鄭思彤連忙把那魂魄給拽回來,搖着林菀的肩膀讓她堅強一點。
“世界這麼美好,你睜眼看看啊。”鄭思彤不知道從哪看來的台詞,一句話就把林菀逗笑了。
“你從哪學來的?”
“……電視劇。”
“一天天淨不學好。”林菀拿出一副大人的口吻,直接複刻了家人對她說話時的語氣。
“跟你學的。”
林菀哼了聲,“你看我的手。”她伸出手指放到鄭思彤面前。
沒有外傷,手指修長白皙,手背上有一顆很小的痣。
鄭思彤摸上她的手,大拇指按在手背上,感受到那細膩溫熱的手感。
“怎麼了?”鄭思彤疑惑地問。
“剪指甲了。”林菀嘟着嘴,看上去有點委屈。
哦哦,鄭思彤才注意到那光秃秃的指甲。
“我看看你的。”林菀拉起鄭思彤的手,鄭思彤比她高一點,手也比自己稍微大了一點,不過也差不多,隻是指節更粗,怪不得力氣這麼大,林菀心想。
“你這手适合彈鋼琴。”林菀客觀地評價道。
“真的嗎?”鄭思彤欣喜地說,林菀能誇自己那可是非常罕見。
“假的。”
“啊?”
“啧,比我的還差點。”
鄭思彤絲毫不惱,隻是覺得果然如此。
林菀說的當然是反話,她手指雖長,但是過于纖細,小時候沒少為這點吃苦頭。
“你怎麼不和她們待在一起。”林菀突然問起。她知道鄭思彤還加入了社團,而且在社團裡擔當了幹部好像,不在琴室的時候看鄭思彤都是忙得飛起。
“為什麼要和她們待在一起?”鄭思彤反問道。
反正和别人玩都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像她倆,聊個天都得偷偷摸摸的,門關上才敢說話大聲點,鄭思彤一直都很奇怪這點。
這下輪到林菀不說話了,隻是扔下一句,“随便你。”
過了會,看鄭思彤在寫什麼,林菀好奇地湊了個腦袋過來。
“你寫什麼呢?”
“策劃書。下星期有活動。”鄭思彤說他們社團打算搞一個金屬模型出來,還盛情邀請林菀來參觀。
“不要,無聊。”林菀不出所料地拒絕了。
“你不會沒參加過社團吧?”
看林菀沉默,鄭思彤莫名又多了幾分心疼,更賣力地慫恿林菀加入她的社團。
“我沒空。”
“你就在旁邊看着也可以啊,都不用出力。”
林菀翻了個白眼,意思就是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