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擡起眼睛。

月亮擦着大樓鋪灑下來的光把他們分割成兩端，他站在陰影裡，對站在月光中的基裡艾洛德人說：““神”的慈悲自然毋庸置疑，“神”的威能也同樣偉大。但你還記得嗎？闆橋光雄，你自己，又是第幾代“預言家”呢？”

闆橋光雄的瞳孔蓦地放大了許多。

“你什麼意思？！”

在此時此刻，他那早已死去的身軀竟好似回溫了一般感受到比赤身露體站在冰雪裡還要刻骨的刺痛。

他注視着眼前表情始終平靜的男人，就像是注視着一條随時會張口的蛇。

蛇在吐露出蠱惑的語言。

“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你記得你的年齡嗎？你記得你的朋友是誰，你喜歡吃什麼樣的食物，喜歡什麼樣的人嗎？你還記得……”

“你曾經，是個人嗎？”

那一瞬間，好似被無形的重錘給攻擊了一樣，闆橋光雄的身體突兀地晃了兩下，再也繃不住他那高高端着的架子。

他垂下的手在顫抖着，表情在驚疑不定和憤怒之間來回轉換，緊接着，他猛地低下了頭。

注視着他一系列的表情變換，桐野牧夫微微歪過頭，輕按了下眼角的鏡框。

而就在他放下手的那一刹那，闆橋光雄蓦地擡起臉來，露出一張像是撲克牌上小醜一樣的狡詐笑臉說：“那又如何？我的到了永生啊！”

他誇張地展開手臂，臉上再沒有表現出來任何懷疑失落和痛苦的神色，反而得意洋洋地說：“哈哈哈，你不會以為這麼輕易就能說動我背叛我的神吧？哈哈哈哈，那樣也太可笑了！和你說那麼多，不過是我在等時間而已！”

“愚昧無知的人類。你根本不知道我們與神是何等偉大的關系！我們是祂意志的代言人，是祂在人間的使者。待到祂降臨世間，我們最終都會回歸到祂的懷抱。而你——”

闆橋光雄把雙臂放下，用詠歎一般的語調說：“你很幸運。你将在今晚，在這個我們精心準備的時刻，如此近距離地見證我們偉大的基裡艾洛德神的降臨！”

“感到榮幸吧！這是我精心為你挑選的觀賞席，以此來犒賞你确實出色的能力。要是你識趣，說不定你還能被神賞識，成為我們中的一員。而到那時候……”

“噗嗤～不好意思。”

桐野牧夫必須承認，他真的不是要故意打斷闆橋光雄暢想的話的，可是他真的無法忍住不笑。

他保持着嘴角上揚的弧度，面對表情瞬間凝固住的闆橋光雄疑惑，且真誠地發問：“您為什麼能如此肯定，您的神，就一定會降臨呢？闆橋光雄先生。”

他說這話時的聲音還帶着幾分笑意，顯得意外的清朗。

“您在等時間，我當然也在等啊。”

“要不然，我又為什麼要看您這堪比三流話劇的表演呢？”

“哦，當然了，這是作為編劇的角度，如果隻是作為觀衆的話，我還是很欣賞您對信仰的表演熱忱。那麼現在……”

在闆橋光雄面無表情的怨毒注視下，桐野牧夫幾步從陰影中走出來，與他相隔3米左右，并排站到天台的邊上，目光遠眺過去，入目便是被籠罩在黑暗裡的大半個K8地區。

“來猜猜看吧。”

他轉着手中的戒指：“會是您方“女巫”率先召喚出地獄的大門，還是我方“守衛”更先豎立起隔絕惡魔視野的高牆？”

闆橋光雄在他開口之後就沒有再回話，而桐野牧夫自顧自地說完，見沒有回應便也不再開口。

時間就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過去。

當明月高懸，約定的鐘聲敲響。

俯瞰這寂靜無聲的K8地區，桐野牧夫笑了：“看來，這場“預言家”遊戲，是我赢了呢。”

幹得漂亮，大古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