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廟裡坐着各種各樣的人,活人,死人,紙人……他們各占據一個角落,各做各的事。
淩羽和花千棠坐在一起,跟趙聰聊天,問趙從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趙從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句話,“我叫趙從,我姐姐叫趙伊人,我家住在黃花巷。”
生前念着這些,死後成了執念。
風落守着兄長,盼望着兄長趕緊醒過來,好兄妹團聚,然後一起上鏡明台報仇。無人注意到,她的目光頻頻望向跪在供台前自言自語的趙從,眉宇中盡是嫌棄之意。
季書淮坐在草墊子上,看着身體恢複好了,但仍舊昏迷的君臨,他不知道君臨身上有什麼秘密,更不知道君臨還有什麼瞞着他。
他跟君臨之間的關系是不對等的。
君臨知道他的全部,而他卻連君臨的百分之一都了解不到。
吞天說君臨企圖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這個世界的規則是輪回,是發生過的事情會循環往複的發生。
那麼君臨應該是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淩羽的死,風落的死,包括他成為爐鼎,這一切本該發生,可現在都沒有發生,目前看來,君臨做的這一切都成功了。
君臨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以及君臨的真實身份是什麼。為什麼藏書閣中的傳記沒有君臨這個人的相關記載。
是憑空多出來的人麼?
可是他明明是穿書啊。
原小說裡,君臨是魔尊啊。為什麼到了書中的世界後,反而沒有君臨的存在了呢。
不對。
他現在經曆的這一切,已經完全脫離原來的小說情節。這完全就是一個嶄新的故事。
現在對他來講,原來的小說情節對他的參考意義不大。
季書淮歎了口氣,如果不參照原來的情節,他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問君臨,君臨是個鋸了嘴的葫蘆,什麼都不說。
問唯二知道這些事的吞天,吞天就隻會打謎語,說自己不能再透露了,再透露會違反規則,神會降下天雷劈死他。
季書淮不明白了,吞天都參與進來了,還怕被天雷劈死嗎?根本就是忌憚君臨,不敢多說。
問誰都問不出來,季書淮看向跪在供台前的紙人,目光往前移,落在缺胳膊斷腿的神像上,心想,都被砸成這樣了,還拜啊。
咦?這邊這個拿鐮刀的神像長的好像風落。
季書淮看向風落,風落也在看他,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季書淮歪了下頭,挑眉沖風落一笑,慢慢收回目光。
或許是默契吧,兩個人的目光又同時放在一個地方,一場無聲的神秘交流。
這一晚上季書淮的狀态都不是很好,有一種丢了魂的感覺,心情以及靈力都非常低落,下一秒就會追随君臨而去似的。
很難讓人不擔心。
花千棠睡着後,淩羽走到季書淮身邊,低聲細語:“書淮,别擔心,君臨會,會好起來的。”
季書淮指了指神像道:“我沒,沒事。我隻是在想這個神像為什麼會被砸成這樣。”
淩羽道:“因為人,人們得不,到滿足,所以,所以遷怒了神像。”
季書淮無言。
淩羽問:“你,你信,信神嗎?”
季書淮道:“我隻信自己。”
“啊?”淩羽沒反應過來,“為,為什麼?”
季書淮道:“因為有些事,拜神不管用。比如絕境逢生這種事,隻能靠自己做到。”
指望拜神絕境逢生嗎?開玩笑,神根本不會搭理你。
淩羽沒有說話,雖然季書淮有時候沖動了一些,但他真的很佩服季書淮的自信與勇氣。
無論何時都在路上。
“吵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說了!?”風落忽然大聲尖叫,“她不會理你!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神!雙子鬼神不存在!不存在!所為的雙子鬼神不過是為了更好的管束你們!這是假的!都是假的!”
季書淮覺得風落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跟紙人吵什麼,“你這是做什麼?紙人又怎麼惹你了?”
紙人擡起頭,空白的眼忽然有了顔色,惱怒道:“才不是!神就是存在!我見過神!她一定可以帶我姐姐回家!”
“放狗屁!你姐姐死了!你也死了!”風落吼道。
趙從:“才沒有!”
嘩啦嘩啦,他迅速跑到風落面前,伸手掐住風落的脖子:“不允許任何人對雙子鬼神不敬!道歉!給雙子鬼神道歉!”
紙人太輕了,風落稍微掙紮,他就壞了。
風落召出驚羽,驚羽在手心裡旋轉,然後飛出,從中間将紙人割斷。
紙人捧起自己的身體,癡迷道:“沒事的,沒事的,再用面糊粘起來就好了……我會把自己拼好,我叫趙從,我的姐姐叫趙伊人,我們住在黃花巷。”
風落舉起驚羽,似乎要給趙從最後一擊。季書淮放出[牽情絲]控制住風落的胳膊,“風落!冷靜!不要被它迷了心智!”
淩羽看着風落手中的鐮刃,終于知道另一個神像像誰了!像風落!
“這是怎,怎麼回事,他什麼,什麼時候被,被變成紙人的……”
季書淮騰出另一隻手,捏了個[離火訣],一把火燒了紙人,紙人身子跟腿分離,跑不了,隻能任憑火燒。
火焰蹿得非常高,幾乎燒到房梁。
一般來說燒紙都會有煙冒出來,而這個紙人燃燒幾乎沒有煙。說明,這不是一般的紙人,這是用噬魂筆變成的紙人。
季書淮道:“安息吧。”
火焰漸漸小了下去,季書淮眼裡映着餘燼,“風落方才告訴我的,本來我也奇怪為什麼這裡會出現紙人。但是看你和花千棠的态度,你們都認識他,也怕自己多疑,便沒有多說。”
“風落說噬魂筆可以抽走人的靈魂,把活人變成紙人。但是這個紙人與普通的紙人不通,它的眼睛可以迷惑人的心智。然後,我和風落做了個實驗,故意激怒他,讓他露出點好的眼睛。”
“不過我們并沒有聲張,如果成功了告訴再你們。如果不成功,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以免出現不必要的口角之争。”
淩羽看着地上的灰燼,很快就被吹散了:“原來,是這樣。對不起……我,我還以為,他是好,好孩子,隻是,是想找,找姐姐。”
那他們一開始遇見的趙從是人還是鬼。
季書淮道:“郁明修的把戲,跟你們沒有關系。而且,你們跟趙從認識,對他的防備心低很正常。風落是鏡明台的人,她應該比我更熟悉這裡的情況。”
見風落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他收了[牽情絲]。
風落收了驚羽,錯愕的看着季書淮:“你為什麼會[牽情絲]。隻有風氏第一任族長會,但是第一任族長已經失蹤很多年了。”
季書淮震驚道:“第一任族長!?風自為的輩分竟然那麼高嗎?”
“不要直呼族長名諱!”風落呵斥,“你一個外人是如何得知族長的大名,又如何學會他的法術的?”
“你們族長教給我的,而且我是他的親傳大弟子!你應該也得改口,喊我個老祖師叔之類的吧。”
“……滾。”風落盤腿做到地上,“具體我不是太清楚,我是聽家裡的長輩說的。”
季書淮和淩羽一起坐地上,乖乖聽風落講故事。
“鏡明台原先的主人并不是風氏,而是當年的天下第一郁氏。風氏在鏡明台當下人。第一任族長風自為自小跟郁氏一族的長子交好,一起習武,一起探讨心得。好景不長,郁氏一族出了變故,慘遭滅門,長子也在這場滅門慘案中不知所終。”
“為了給郁氏報仇,也為了重振鏡明台,風族長接任了鏡明台。不過,風族長在任的時間不長,突然不知所終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他的許多獨門法術絕學世人都知道,卻因沒有修行方法失傳。下一任族長就交給了我父親的父親的父親的父親……”
仙俠世界就是好啊,會武功就是好啊,動不動就滅門,季書淮道:“我聽說是風自為殺了郁明修,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你們風氏和郁氏豈不是冤冤相報了?那你們還敢讓姓郁的當你們的管家,你們是多不把他放在眼裡啊。”
“族長為人正直,不會做這種令世人恥笑的事!”風落道,“我也不清楚,自從我記事起郁明修就是鏡明台的管家。我比較相信就是因為郁明修姓郁,所以才讓郁明修進鏡明台當管家。”
“這算什麼?補償嗎?從主人降為仆人,是個人都不樂意吧。”
風落蹙眉:“太久遠了,沒人知道風氏和郁氏究竟發生了什麼,請你不要一口咬定是風氏欠了郁氏!”
季書淮摸了摸鼻子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