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廟裡響起石灰崩裂的聲音,高大的神像坍塌,揚起灰塵,醫神臉上的白绫掉落,挂在廟門上随風飄零。
他們掩面咳嗽,季書淮揮手驅趕灰塵:“咳咳……好大的灰啊……”
随着神像的倒塌,并沒有出現地道,而是有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
是尿的腥臊味。
季書淮臉色突變,終于知道神像下半身為何會有個洞了,一邊喊着敬畏神,一邊亵渎神,真惡心。
風落不敢相信:“怎麼會這樣!?他們不是最相信我姐姐了嗎!?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姐姐的神像!?”
淩羽緊閉雙眼,躲在花千棠懷裡,太悲傷了,他一個真神都沒有勇氣聽下去:“她,她在哭。”
季書淮道:“什麼?風落的姐姐出現了嗎?”
淩羽搖頭:“不,是,是神像。神像,受到,風靜的影響,變得,得傷心了。”
看着季書淮迷茫的眼神,君臨解釋:“物體不像人那樣有具體的思想,他們隻會跟着人的情緒變化而變化。神像受到風靜情緒的感染,變得悲傷。”
物體都能喊出這樣絕望的呐喊,那風靜當時是有多麼的絕望。
“不要!不要!”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欺騙你們的。”
“求求你們,不要這麼對我,不要這麼對我。”
“對不起,對不起,不要再砸了,不要再打了……”
光是聽聲音就能感覺到巨大的悲傷。
一聲聲卑微崩潰的求饒,變成大石頭堆積在胸口,壓抑的喘不過氣。
“姐姐!”風落失控大喊,“姐姐!你在哪裡!你在哪裡!?郁明修!我要殺了你!”
手上的鐮刃滑出一道淩厲的氣息,地上留下一道很深很長的口子。
風落此刻的心大概就是這樣的,帶着一道長長的無法愈合的傷口。
花千棠立馬用藤蔓捆住風落,道:“冷靜冷靜!這一定是郁明修的激将法,刺激你主動出去的!”
“就是郁明修!是郁明修把我姐姐變成這樣的!我要去殺了郁明修!郁明修你還我姐姐!啊啊啊——”風落紅着眼往外沖,花千棠險些拉不住她。
一向能言善辯的季書淮也受到這股情緒的感染,不知道怎麼安慰風落,再加上他本來就不怎麼會安慰人。
“風落!你冷靜一點!”
風落道:“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我怎麼冷靜?我姐姐!我姐姐都變成那樣了!我怎麼冷靜!”
季書淮道:“行,那你就去,外面都是邪祟,你還沒到鏡明台就被邪祟弄死了!你去,我看你死在這裡,你還怎麼報仇!還有你那個昏迷的哥,你走的時候帶着你哥,别留下他拖累我們。”
風落捏緊拳頭,突然不說話了。
“我……”
季書淮道:“花千棠,你放了她,讓她走,讓她去報仇。”
花千棠收了束縛在風落身上的藤蔓,看熱鬧不嫌事大:“你去吧。去吧。我們都不攔着你。”
風落道:“那我該怎麼做?我要怎麼才能報仇!?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所有的憤怒不過都是因為自己無能。
就像季書淮說的那樣,真的去了鏡明台她也不能殺了郁明修,如果她真的能殺了郁明修,就不用費盡心思去青竹峰拜師修煉了。
風落無力跪在地上,雙手掩面,細細的嗚咽着,看起來無比可憐。
季書淮指着神像道:“你去看看那裡為什麼沒有地道!”
“怎麼可能?我和我姐姐在裡面躲了好幾年,怎麼可能沒有地道呢!”風落跑到石像那邊觀察,廢墟下面是碎裂的地闆,并沒有地洞。
風落不敢置信,用鐮刃扒開廢墟,撬開地闆,地闆下都是規整的泥土,并沒有洞。
“怎麼可能,我記得就是在神像裡啊,如果神像沒有洞,那我們這幾年都躲在哪裡?”
季書淮道:“會不會是因為我們在死門裡,所以别的出口都被封鎖了,隻有找到死門在那,我們才能走出這座城。”
淩羽認真點頭:“有,有可能。”
風落不死心,撬開了神像周圍全部的地闆,沒有發現一處有洞的地方。
季書淮坐到地上,準備再想想出去的辦法:“我們再等等吧,說不準過一會兒風靜會出現。”
淩羽道:“是不是,我,的靈力,不夠,夠強。上次,風靜說,說是因為,我的靈力,才能出現。”
淩羽虔誠的跪在破爛的供台前,周身環繞着溫暖的靈力。
季書淮道:“那你試試吧。”餘光看見風落還在撬地闆,道,“你地鼠啊,挖地洞上瘾了。沒有就别找了,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
風落沒吭聲,硬是把廟裡一半的地闆都撬開了。季書淮心道,這姑娘怎麼比我還倔。
什麼都沒發現,風落一怒之下用自身靈力震碎了所有地闆跟神像,粉塵四起,根本分不清這是在霧裡還是在廟裡。
季書淮被嗆得直咳嗽:“咳咳……你這是在拆家吧?沒有就沒有,你跟自己怄什麼氣啊。你就算把廟全拆了,也找不到地洞,瞎折騰什麼,還不如留着力氣想想辦法。”
風落仍舊不說話,看着周圍的狼藉,心想,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雙子鬼神,如果不是非要假扮雙子鬼神,她和她姐姐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什麼鬼,什麼神,都是人心中的恐懼和欲望!
供奉、香火都是欲望!現在就讓所有一切掩埋在這廢墟吧。
等複完仇,她會回到這裡,跟姐姐一起在地下長眠。
季書淮看向君臨:“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好好的地道會消失呢。”
君臨道:“我也不知。”
季書淮歪了歪頭,無奈道:“好吧。走地道行不通的話,我們就隻能靠你來移動星界了。”
君臨道:“如果移動星界,那些邪祟會趁機鑽進來,你們要集中精力,抗擊四面八方來敵,這麼高強度的戰鬥,承受的了嗎?”
“我沒問題。”
季書淮又看向淩羽,希望他的靈力能趕快把風靜召出來。死門裡分不清白天和夜晚,他們都是困了就睡,然後輪流守夜。
但現在這個情況,他們也無心休息。
要麼憂心忡忡思考怎麼走下去,要麼瘋狂撬地闆,找地洞,或者安靜的坐着。隻有季書淮是個例外,坐在結界與外面的交界處,和那群邪祟翻花繩。
那繩子紅得像血,仔細一看,還真是鮮血所化!竟是[牽情絲]。
季書淮盤腿坐在地上,嘴裡嘀咕着:“不對不對,我剛剛不是教過你了嗎,不是這樣玩的,要從這裡掏過來,再從這裡翻過去。”
邪祟眨巴眨巴血淋淋的大眼睛,不懂,但是,這個人很白很嫩,看起來很好吃,張開血盆大口咬季書淮。然後被結界震飛出去,又被季書淮手裡的[牽情絲]穿喉。
瞬間灰飛煙滅。
季書淮咂咂嘴:“不聽話,來下一個,教你們一個簡單的,用花繩翻巴黎塔。”
纖細的手指在血色的絲線裡繞來繞去,手掌分開,一上一下,弄出來一個漂亮的塔。
“漂亮吧。”
有一個邪祟被震飛出去,被[牽情絲]穿喉,然後灰飛煙滅。季書淮歎息,“怎麼就那麼不聽話呢。”
他的手指在紅線中穿來穿去,思緒也跟着動起來,把碎片化的信息用手中的紅線串聯起來。
風落躲在神像裡躲了好幾年,每天從鏡明台進入地道,順着地道走,然後躲在神像裡傾聽人們的心願。
幾年如一日發生的事肯定是真的。
地道也肯定是存在,隻是不知道郁明修用了什麼辦法把地道隐藏,所以他們找不到地道。
通過他們的話可以知道,每次起霧的時候,郁明修都會出現,陰陽城中房屋的朝向都會變化。
為什麼會起霧,霧中能見度低,是不是要通過大霧隐瞞什麼。
機關城地底下有一組巨大的齒輪,鏡明台上的機關滑索,每次運轉都能發出巨大的聲響。
地底下的巨大齒輪運作的時候不能沒有聲音。
要麼是他們齒輪埋的很深,要麼他們離齒輪的中心很遠,所以才聽不見齒輪運作的聲音。
他們現在就處在廟裡,可以清楚的觀察到廟門的動向。如果廟門轉動的話,他們聽不見齒輪運作的聲音,也應該能看見廟門的轉動。
廟門自始至終都沒動過,他們的方向也沒動過。而且隻是寺廟轉動的話,改變不了地道的位置。
地道在寺廟裡面,不論寺廟怎麼轉,地道都在原地不動。
那麼,還有一種——
每次郁明修出現,都會起霧,而每次起霧都會伴随着方向的變化。那麼霧就是用來遮蓋郁明修施法的。
郁明修的修為是天下第十。
君臨這樣在天底下都沒有排名的修士都能有屬于自己的領域,郁明修肯定也有領域。
領域隻進不能出,符合風落說的陰陽城的死門“隻進不出”。
如果說,郁明修的領域是根據陰陽城的結構所化,隻是一個鏡像,所以房屋的方向會才不一樣,屋裡的細節也有出入,所以這個神廟裡沒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