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還籠罩着巷子,江景淮拖着疲憊的身子拐進熟悉的小路。
剛下夜班的他眼睛酸澀,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巷子口的早餐正冒着熱氣,油條的香味兒混着晨露的潮濕撲面而來。
他揉了揉發紅的眼睛,突然看見自家老房子門前站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校服外套皺巴巴的,頭發也亂得不像話。
門前的青石闆上散落着幾個煙頭,那煙是他沒見過的牌子。
“你不去上課在這做什麼?”江景淮的聲音啞得厲害。
話剛說出口他就愣住了,因為他看清了晏縛眼底濃重的陰影。
這個傻逼,該不會……
晨霧在兩人之間緩緩流動。晏縛的嘴唇動了動,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摟進懷裡。
江景淮能感受到對方劇烈的心跳,還有身上沾染晨露的涼意。
這個擁抱太用力,這個人像是要把所有情緒都發洩在這個擁抱裡。
“能不能告訴我…”晏縛的聲音悶在他肩頭,帶着一絲顫抖,“哪些舉動讓你感到壓力。”
他停頓了一下,呼吸有些加重:“我們可以一起調整。”
江景淮僵在原地,聞到了晏縛身上熟悉的西普香味,混着一夜未眠的疲憊。
半個月,這傻逼這樣多久了?快期末了他不急?他每天都來我家門口等我?
他胸口發悶,手指無意識地揪住了晏縛背後的校服布料,那裡已經被晨露打濕了一小片。
“我們不合适。”
江景淮說得很輕。
他心疼,他喜歡這個人,可他還是覺得他們之間有道鴻溝,他不應該耽誤這麼好的人。
他感覺環在他腰上的手臂縮緊了。
巷子裡傳來自行車鈴铛的聲響。晏縛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呼吸漸漸平穩。
當第一縷陽光終于穿透晨霧時,他感覺到晏縛慢慢松開了手。
“你可以沉默。”這人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但别躲太遠。”
他頓了頓,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認真聽。”
江景淮低頭看着那張複學申請表,上面工整的字迹有些暈開,像是被晨霧打濕過。
“拿走。”他别過臉,“趕緊去上課。”
晏縛的手依然懸在半空,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你别冷暴力。”他的聲音很低,帶着一絲顫抖。
巷子裡傳來早餐鋪的油煙味,混着潮濕的青苔氣息。
“讓我自己待一段時間。”江景淮攥緊口袋裡的鑰匙,金屬齒痕硌得掌心生疼。
他看見這人睫毛顫了顫,在眼底投下更深的陰影。
晨光漸漸明亮,照出晏縛眼底的紅血絲。那張申請表還固執地橫在兩人之間。
江景淮忽然想知道,這個人到底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固執地堅持了多少事。
晏縛最終垂下手臂,紙頁發出輕微的沙響:“好。”
然後他突然從書包裡拿出一個保溫袋。
“早餐。”晏縛把袋子塞進他手裡,指尖冰涼,“趁熱吃。”
保溫袋沉甸甸的,透過布料傳來熟悉的溫度,和以前每個上學的清晨一樣。
江景淮突然覺得喉頭發緊。
這半個月來,晏縛每天都在帶着兩份早餐,一份送去空蕩蕩的教室,他覺得或許江景淮會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哪天回來了,而另一份早餐是帶到這個從未等到過他的巷子。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攥緊了保溫袋的提手。
他是真的很煩,胸口也是真的堵。他本來隻是回來取點東西到宿舍那邊,誰知道碰上了晏縛。
那個白色的保溫袋就在床頭櫃上,浴室裡的水汽還沒散盡,潮濕的空氣裡飄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保溫袋的拉鍊隻開了一半,露出裡面熟悉的包裝盒。
江景淮不用看也知道,豆漿肯定放在左邊,小籠包在右邊,旁邊還有一小盒蘸料。晏縛總是這樣,連食物擺放順序都有點強迫症似的。
他想起晏縛走時的背影,校服外套被晨露打濕了一片,肩膀的線條繃得筆直。明明眼底全是情緒,卻硬生生壓成了一句“趁熱吃”。
枕頭上的手機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去。
江景淮知道肯定是晏縛發來的消息。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明明晏縛那麼好,好到讓他覺得自己不配擁有。
這個念頭像把刀,一下一下磨着他的神經。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有一天晏縛會後悔,會發現自己根本不值得這樣的付出。
所以他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