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調,周而複始,如往昔重現。
于她無甚大礙,隻是在夢醒時分的朦胧之間,有些讓人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不知從幾時起,夢中的明夷開始多了起來,她曾見過書上管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因為時常牽挂,所以才會時常想念,常想念才總會夢到他。
明夷和她彼此相伴長大,又少小離家,月甯覺得自己多想他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不想他也就作罷,一想他總是有些沒完沒了。
這些年明夷的變化她瞧在眼裡,明知是命運拉人向前,各有各的路要走,總歸還是放心不下他。
父親當年不遠千裡把他送來,執意收他為弟子,還聲稱此子不凡特意送來想讓師祖親自教養。
姚玉璃并未多問,隻按照祖宗的入門規忌給他起了一卦。
當年的離恨天早已沒有了當初的盛況,舊人一一故去後,規忌也都抛了個大半,隻這一條姚玉璃守了下來。
起卦那日他在祖祠中祖師爺的牌位前跪了一天,推開門告訴父親,“清平,不可收他入門。”又提點父親,他暫且擔不起他那名字,怕是養不大,随口賜名明夷。
明夷就這麼叫了明夷,堂單無名,如月甯一般,“不明不白”養在山中。
一直到前幾年,槐花開了,該回來的人沒回,回來了一封信。
明夷認祖歸宗,月甯這才知曉他本家姓秦名君行。
這個本家竟是西秦皇室。
姚玉璃得知明夷認祖歸宗的消息後搖頭歎息,天意當真不可違。
夜風吹來了幾團烏雲,一會兒就淅淅瀝瀝落下了雨滴。
月甯關好了窗将将睡下,就又被拉入了夢中。
是個好天,晴朗無風,明夷渾身濕淋淋地從山洞裡走出來。
她把姚玉璃三令五申的“雅而正”抛去了雲邊,拿出自己繡的歪歪扭扭的帕子,小跑着過去給他擦了擦臉,有些無奈地低聲嗔怪:“做什麼這麼辛苦!”
明夷逆着光站着,落日把他的影子拉得極長,長到與月甯的那道交疊在一起。
他尚不甚明顯的喉結滾了滾,擡手輕輕地握住了捏帕子的手往前一帶,就勢把月甯摟在了懷裡,虛虛丈量了下那把細腰,“不辛苦,值得的。”
明夷十三歲,長眉秀目中已難掩冰冷淩厲,低頭看下來時卻又冰雪消融。
山林中多有野物,月甯慣用輕小的竹箭逗它們玩耍。
玩累了就把月弦弓丢給明夷,指示山君躺下,靠在山君的身上以指做梳給它梳毛。
明夷則倚着一塊山石笑吟吟地遙遙看着,他周身柔和的氣勢陡然一變,左臂下沉肘内旋,右手以食指、中指及無名指扣弦,左手虎口推弓,射下了離月甯頭頂一寸之遙的紅背蜘蛛。
月甯從未見過這樣的明夷,瞧得有些心驚,喃喃道:“無事無事,它咬我一口也無事的,你忘了嗎?我不怕毒的。”
風一吹,冬去春又來,神樹新發的嫩芽有些像香椿尖兒,正趕上明夷回來,長生采了許多,和了雞蛋攤了嫩菜餅子。
鮮香滑嫩。
姚玉璃喜滋滋地吃了兩大碗仍有些意猶未盡,晚間頂着一副腫成豬頭的臉,呲牙咧嘴地沖着眉眼依舊的明夷問道:“難不成你沒吃?”
明夷掐着手心臉都憋紅了,憋出兩個字,“吃!了!”
“哎......這人呐!得甯兒偏心真是好啊!好啊!”姚玉璃撓着下巴颌嗔了月甯一眼,轉頭對着同樣渾身瘙癢的長生感慨道:“你呀,還真是個貨真價實的棒槌!下次撿根棍子打一下,有香味的才是香椿!”
長生背靠在不遠處的樹幹上蹭癢癢,沒聽清姚玉璃說的什麼,但觀他神色想必不是什麼好話,氣的想過來鬧騰又離不開那樹來解癢。
姚玉璃偏就要逗他,歡笑之聲不絕于耳。
明夷他隻幼時活潑愛笑些,越是長大越是少言寡語,連長生都察覺到了,奇怪地跑來問她,是不是明夷在外面很辛苦,苦得都不會笑了。
現在的明夷在笑。
以前是姚玉璃總愛下山,後來他在山中修養不下山了,又換了明夷下山,細算下來,這山中竟少有人齊的時候。
月甯在一旁笑着笑着就有些眼熱,雙眼慢慢被那熱意燙紅了。
真好啊!
“甯兒!今兒個我就告訴你!有你爹就沒我!你到底......”
今夜擾人好夢的可不止那林星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