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那林星所言,這悲應是指大悲寺,明是指明夷?那陳呢?
姚玉璃閉目哼着無名小調,一副等着她來問的樣子。
月甯思量了一會兒,還是先問了最想知道的,“父親為何給我取名月甯?”
“啧!”姚玉璃睜開了眼睛,佯裝不悅地橫了她一眼,“就不能是随口取的嗎?”
月甯指了指天,“師祖,咱們離恨天可是離天最近的地方,若有雷劈下來的話,那是又快又準呢。”
“啧!”這丫頭真的是越大越不貼心了。
姚玉璃拿捏了架勢,想裝一把深沉,擡手摸上了下颌,想捋一把胡須,卻隻摸到了光潔的下颌,然後決定從明日就開始蓄須。
“咳!嗯......你可知為何我總說萬事講究一個緣字,這緣字又何解?世人皆有自己的命數,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定好了的,或是嘗遍疾苦,或是碌碌無為,或是飛黃騰達,或是集天命之大成坐上那高位。所有人都在按着既定的軌迹往前走,但你,甯兒,你不是,你是被強留下來的,你命格貴重但身子擔不起,合該是早夭的命。連強窺一絲天機都要用命裡生機去償,而你這一留下,不僅改變了你自己,你父母親命中無子嗣,長生則是孤苦一生,那林星本也不用來此,連那日月同天的天象也該在一甲子之後。甯兒,你處處絕境又總能恰逢生機,你或許真的能改變一切,但天意隻在冥冥之中,芸芸衆生又有誰能徹底參的透呢。”
聽完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依舊初心不改,繼續追問:“那到底為何給我取這個名字呢?”
“啧!”姚玉璃眉頭擰得死緊,又是好一陣長籲短歎。
“你父親他雖俗事纏身,但勝在勤勉,本事倒也學了些,在你身上種下那蠱之後還是怕你是個短命的,強算了天機,算到日月同天的天象提前了,與你有些關聯,是好是壞誰也摸不透,所以借了我的口給你取了乳名月甯,養在這藏風納韻之地。若是算他人倒也無甚大礙,偏你是個該死之人又沒死,你的命數早該斷在出生之時。你父親正值壯年一頭華發你就不曾好奇過嗎?是因他當初折了十年的壽。”
月甯心中一酸,但面色還算平靜,“那要聽我父親的嫁給明夷?”
“啧......方才不是說了,你處處絕境總能恰逢生機。”姚玉璃又一陣捶胸頓足,“明夷在你身邊十幾年,他給你帶來的生機呢?去找真正的生機啊生機!”
月甯挑眉:“林星?”
姚玉璃一拍桌子,“哇!對啊!他就是老天給你這絕境送上門來的生機!”
“可是......”月甯蹙了蹙眉,“可是父親不是說讓我嫁給明夷?”
姚玉璃:“别可是了,生機不救你,你拿什麼嫁?别管他有什麼條件先答應他。”
“昨日林星說......說他來此是為了擁......擁天月入懷中......”這些話有些露骨,說與長輩,月甯有些臉熱,說得磕磕絆絆。
“哎......女兒家大了就是留不住啊,不管他要如何,甯兒,先活下來再言你父親所說之事。”姚玉璃揮了袖子開始趕人,“吊命湯三日一次,十三針做輔,去吧。”
月甯的手都搭在門上了,又回過頭問他:“師祖,那陳字是何意呢?”
這陳字,則是指林星,姚玉璃推測出了他的身份。
想過這林星來頭不小,不曾想來頭這樣大。
南燕。
氣候濕熱,四季如春,人煙稀少,巫毒橫行。
殷氏荒淫壞無度了身子,子嗣凋零,而燕家則因與北陳持續聯姻逐漸做大。
自陳家的陳羲和入贅燕家,北陳傾力扶持燕家的女家主燕新雨上位。
女帝登基後殚精竭慮,勵精圖治。她并未廣納皇夫,而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民生社稷之上。
二人成婚數年僅育有一子,名為燕白榆。
這燕白榆隻在宮牆内養到三歲就不知所蹤,外界還有傳言說女帝痛失愛子曾大病一場。
這林星,竟然有可能是燕白榆?
雖說現在的南燕算是在秦不疑股掌之間,但燕家在南燕盤踞多年,根基深厚,秦不疑想要兵不刃血就徹底掌控南燕,還需得仰仗燕家。
這燕白榆是女帝唯一骨血,燕家與秦不疑算作生死血仇,定是全力扶持他。
北陳還是殷氏掌權,想來也是極其痛恨秦不疑奪了殷氏江山,有陳家在中間攪和,北陳應也可以算作在燕白榆的陣營之中。
他若與自己達成交易,毫無疑問,掌控了北吳大半的紀家也會被拉入他的陣營。
秦不疑看似掌控了這世間的一切,實則暗潮洶湧,冰下暗藏的冷箭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蓄夠了力,勢不可擋地射入了他的胸膛。
一擊斃命。
這最後一份力。
她施還是不施,偏也由不得她來選。
姚玉璃曾說過,秦不疑此人若是無意外,他就是這天命之子了。
現在意外來了。
隻是......若秦不疑倒了,明夷這二皇子......
“笃笃”兩聲,手還未敲響第三下,房門就被人向内拉開了,月甯心有憂慮就有些心不在焉,反應慢了半拍,手頓在了半空。
林星還是那副笑語晏晏的模樣兒站在門内,執男禮躬身作了一揖:“紀姑娘晚好。”
月甯自然地收回了手,大方回了女禮,“燕公子好。”
林星并不如何驚訝,從容展了手中的折扇輕輕地搖了搖,扇墜也随着微微晃動,“紀姑娘,在下姓陳,名白榆。”
這姑且也算認下了。
“哦?”姓誰名誰,也沒有那麼要緊,裡子都是那個人,月甯挑眉又施了一禮,從善如流地改了口:“陳公子好。”
陳白榆輕搖着折扇,端得是一彬彬有禮的佳公子,“姑娘可是想好了?”
不遠處傳來陣陣夜枭叫聲,山君好似被惹煩了,怒吼一聲,萬籁寂靜。
在這片寂靜中,月甯輕聲對着陳白榆“嗯”了一聲。
陳白榆收了折扇,執着扇柄徹底抵開了門扉,做了個請的手勢,“紀姑娘請進。”
她福了福身子,“多謝陳公子。”
“姑娘還請随坐吧,”陳白榆随手把扇子擱置在桌上,“此處姑娘應是比我熟悉。”
“不知公子是如何打算?”月甯略有些拘謹,目光兜轉了一圈,落在了橫躺在桌面的扇子上。
這扇子瞧着平平無奇,薄竹做骨,宣紙做衣,那扇墜卻頗為精緻,上好的青玉雕成的如意,雖模樣簡單卻依稀可見大家之風。
陳白榆撩起眼皮直視了過來,“嫁與秦君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