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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崗哨前,大門正中間地底下。蓋的時候沒來得及搬走,藏裡面了。”張瑾奪。
大雪天,兩人身上穿着棉襖,左右手穿插在袖子裡。
“你确定是這裡?”
“沒錯。”
“……”
“……”
“從這偷東西,你不覺得有點冒險嗎?”
——公安局幾個大字赫然在目。
以前倍感安心的地方,頭一回讓人感到如此強烈的壓迫感。
張瑾奪把站起來的王章拽住帶她蹲下來。
“什麼叫偷。這是取,本來就是咱家的。”
二人蹲在公安局對面的馬路牙子上,王章的襖還有個帽子,張瑾奪頭部裸露,耳朵都快沒知覺了。二人身上堆滿了雪,“……”
張瑾奪肚子咕得叫了一聲,王章跟着腸鳴。
“吃那麼多還餓。”張瑾奪。
“你我吃得一樣。”王章。
“你比我多吃了半根榨菜。”
“那半根你自己弄掉了。”
“還不是你吓我一跳。”
風吹得倆人哆嗦,張瑾奪:“這邊攝像頭好像挺多。”
“門口兩個,三米外一個。”
張瑾奪降低音量:“那就隻能走地底下了……他們24小時值班,就算暫時引開,也根本來不及挖……還不是土地,是柏油路……附近肯定有排水口,咱從排水口挖。”
“破壞城市下水道要判刑的。”
“——那就不破壞。下水道都是連通的,他這一定也是,咱找個地方爬進去,這樣就不用挖了。”
“什麼意思?”
“就是通過下水道進去裡面,下水道不是連通的嗎?外面進,裡面出。”
“那為什麼,不直接走進去呢?”
“……”
“……”
漫長的寂靜中隻有風的呼嘯。
王章嘴唇枯白,還沒想到好主意,睫毛閃動掉下一粒雪,王章扭頭見張瑾奪頭發結出冰溜子,眼神呆直一驚,忙拍張瑾奪的後背問他怎樣。
“你們兩個,有事嗎?”兩名年輕同志從公安局裡走過來。
王章站起來,張瑾奪也起身,起身時張瑾奪眼前一黑,晃了一下。
王章扶住他,兩人抖成一團。
“走累了,歇一歇。”王章。
“這麼大雪怎麼在這兒歇?”警察。
“我們……沒錢……坐車,也沒……找到房子。”張瑾奪這回真不是裝的。
一站起來他更冷了。
“……做什麼工作的?”警察。
“沒有工作。”王章。
張瑾奪:“剛來,以為年前工作好找……房子也能便宜點……沒想到……消費這麼高。”
腦子還能轉。
“我沒事,就是有點冷,這幾天沒吃飽,又走這麼長的路。”
“……要不然進去坐坐吧。”
“啊?”
警察把他們帶到接待室,給了他們一人一塊巧克力和一杯溫水。又過了一會兒,一名同志給張瑾奪送了一桶泡好的方便面。
張瑾奪感激地握住年輕同志的手。
除夕夜,那雙手扒着欄杆。
他的膽子還沒到扒公安局圍欄的地步。這是附近的小區,他打算從這裡挖一個通往公安局門口的地道,到了門口他就把下面挖空。
王章竟不肯支持他天衣無縫的計劃。
淩晨兩點,周圍已經沒有人,張瑾奪悄悄把小型鐵鍬放進去,踮着腳尖,雙手握緊鐵栅欄,縱身翻了進去。
地表結冰,一腳下去沒刨動。張瑾奪搓搓手,又見冬風,十分鐘張瑾奪刨得還沒碗大,張瑾奪忿然甩手,腳被刨出來的洞絆了一下,臉栽在落下的臘梅枝上。
張瑾奪嗷地慘叫,又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手胡亂地抹了抹臉,見到一抹鮮血大驚失色。
一束燈光射來,張瑾奪驚惶扭頭,腳瞪地正要開溜。
發現是騎手打扮的王章在閃他。
“你怎麼在這!”張瑾奪壓低聲音斥問。
“夜間跑腿費用增加50%。”王章瞧着他色彩斑斓的臉,“……戰果斐然啊你。”
張瑾奪氣歇地把鐵鍬砸地上。
樓道隔音差,王章腳步很輕。地下室除了他們,最裡面還住着一對老夫妻。
老夫妻很熱心,雖然住的是跟王章一樣不足十平米的車庫,有時候卻還收留他們的親戚,他的兒子偶爾會來,有一回他又來了,他們照例為他做了蝦,還給他們送來了幾隻,他說他們的東西堆不下才會放在樓道裡,希望他們别見怪。
王章怕打擾他們睡眠,腳步放得輕。張瑾奪沒想這茬,不回他的隔壁,氣沖沖跟進王章的房間。
地上多了發電機、路錐、還有一些他不認識的東西。
“……”他擡起頭看向王章。
“下午去物業公司,我聽到一個消息。”王章解下頭盔。
早霧,天未亮,寒氣緩慢。
王章、張瑾奪扛着工具帶着路錐走在路上。
張瑾奪:“這合适嗎?要不再讨論讨論。”
“不是都讨論好了?”
“我們還沒有進行周密的部署——”
“哪有那麼多周密部署?”
王章進入公安大門,張瑾奪不得已跟在後頭。雖然他常常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但真讓他幹……
“你們有什麼事?”
張瑾奪僵住。
果然被攔下了。
“……測漏。”王章擺好路錐,把儀器放在地上。
“誰讓你們來的,有單子嗎?”
“……沒有。”王章,“說讓來,我們就來了。”
張瑾奪大氣不敢喘。
“你等等,我去問下工勤部。”值班的同志目光從張瑾奪身上移過去,“你們先在這裡做個登記。”
“……”
“……”
王章寫下姓名身份證号等信息,張瑾奪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呢喃:“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值班同志過來:“怎麼來的這麼早?”
張瑾奪手重了一點,“過年了……早點弄早點好。”王章。
“那辛苦你們了,我找人帶你們進去。”張瑾奪松下氣。
“您也辛苦。”王章戴上聽漏儀探測門口的地面,被值班同志阻止:“這裡沒有管道,請站到一邊等待。”
“……”
“……”
兩人被領到漏水的地方。
頭頂就是攝像頭,張瑾奪從牙縫裡發出聲音:“現在怎麼辦?”
“幹活。”王章也用牙縫回複。
兩個小時後,賊眉鼠眼二人組把漏水的地方修好。對方把他們領到出口的地方回去,“就這樣回去?”張瑾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