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議直接起訴撤銷合同。公司注銷就追究他們公司股東的連帶責任,可以主張返還車款,并支付相關賠償。從以往來看立案到判決差不多半年。”車律師,“我讓我們這裡最有前途的龍律幫你,她現在出差,晚點我把案子跟她說一下,讓她來找你。”
“好,麻煩你。”
天格外的高,冷月清明,寒星熠動,昏黃的路燈給充滿冷酷色彩的黑色的天空帶來淡淡的暖意。
住在王章隔壁的吳大爺手捂着流血的額頭,吳大媽緊挨着他,四面張望:“在哪兒呀,感覺不對啊。是這條路嗎?”
“不是你帶我來這條路的嗎?”
“那個人這麼說的……說是洋場路第二個彎右轉……”
這是晚上十一點,他們走的這條路街上已經沒有人了。
“不看了,不看了。”布滿溝壑的手甩開吳大媽,吳大爺往回走,剛走兩步,他的頭疼得更厲害血也流得更快,寒意跟疼痛一陣一陣地湧上來,吳大爺渾身哆嗦,眼前也黑了。吳大媽:“不看咋行,怎麼也得讓他們包紮包紮。快到了……我去過那條路,記得不遠……”
“從早你就這樣說!”
“前面有車,我去問問。”吳大媽跑過去,車子在她跑過來以前飛快地駛離。希望失去,吳大媽罵龜孫子跑這麼快幹什麼。
吳大爺模糊地看着這個廣闊而寂靜的城市,空曠的馬路和老伴佝偻的身影好像距離他千裡之外,他想起他心心念念的兒子。
“因為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所以不敢告訴你們,沒想到越欠越多。我本來想自己還的。”
“再給我打一萬,這是最後一次。”
“我求你給我還錢了嗎?我求你管我了嗎?那你們别管我!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能怎麼辦?”
“……我發誓我再也不亂花錢了。這是最後一次。”
“……請問你是吳少綱的父親嗎?他欠了我們這邊……”
“五千。”
“月供三千……”
“……兩萬七。”
“三萬六。”
錢,錢錢錢!
他在最豪華的商場,衣着光鮮的人們來來往往,他在廁所間裡負責看守那裡的廁所,他也曾是二十來歲在人群中閃耀的有志青年。他跟他的媳婦常年舍不得買衣服,舍不得吃喝,他們住在那個地下車庫裡,隻有他們的兒子來了才會做一頓好吃的。
他想攢點錢,等到老了,走不動了能活得下去。他把他們榨得一幹二淨,并且完全沒有收手的迹象。
他們整天看人的臉色,連他也給他們臉色。
所有的人在縮小,他覺得自己離這座城市,這些人越來越遠。紅彤彤的酒槽鼻子泛起酸,吳大爺嘴裡分泌出鹹味的粘液。時間回到剛才,他的靈魂出竅,他跑得飛快,跑到那輛車的前面。
又有一輛車駛來,吳大爺猛然起步,沖在吳大媽之前。吳大媽吓了一跳,王章停下車子,按下車窗:“叔叔阿姨……這麼晚了,你們怎麼在這?”
王章去車行還車的,那些人死活不收,她隻好開回自己的小區。
“叔叔的腦袋……”吳大爺愣了愣低下頭,捂住傷口。
吳大媽眼睛泛起淚花:“我們去找社區醫院……快下班的時候,你叔叔被廁所裡的磚砸了頭,一直流血,我得帶他去包紮……”
“你們約了車嗎?沒有的話上來吧,我送你們。”
“……小姑娘,你真是好人……阿姨真是感激你。”她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讓吳大爺用外套把頭捂緊,“别把車弄髒了。”
“不用,沒關系的。你穿好,别凍感冒了,得不償失。”
“不行的不行的。”
王章打開暖氣:“最近的洋場社區醫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