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一早從手下口中得知。
這啞子廟,又死了一人。
林景隆來時頭痛欲裂,他這官位,眼看着便要到頭了。
為防被罷官,他聽從手下司馬的勸告,帶着官差來此查案捉鬼。
好歹功過相抵,貶去旁處做官也行。
眼下,林景隆看着面前的三人,奇道:“敕令中說有兩人,不知另一位道長是誰?”
朱砂上前:“太一道玄機見過林刺史。”
自神鳳帝繼位,女子抛頭露面已不足為奇。
不過,林景隆乍然見到朱砂,仍微露不滿:“怎來了個女冠?”
朱砂嫣然一笑,湊到林景隆面前:“林刺史的問題,我答不上來。等我回到長安,定一字不落說與師父聽,讓她派人來一趟鄂州,好好為林刺史解惑,如何?”
太一道天師姬璟也是個女冠,還是個睚眦必報的小心眼女冠。
他今日之言,若傳到她的耳朵裡,無異于自尋死路。
林景隆胸悶氣急:“你……”
端木岌見朱砂刻意刁難林景隆,有心為他解圍:“林刺史,與我同行之人,是師弟玄規。他連日奔波生了重病,如今在醫館治病。玄機來此,應是為了你的賞金。”
林景隆懂了。
這女冠瞧着伶牙俐齒,正義凜然,原是個貪财的乞索兒。
趁三人争執,羅刹先一步入殿,開始查看妙常的屍身。
七竅無鬼炁,緻命傷在後腦勺。
若他猜得沒錯,兇器應是一把木槌。
奇怪的是,妙常有武功在身,不大可能毫無防備被人偷襲。
羅刹悄悄拉扯入殿的朱砂:“沒有鬼炁。”
朱砂:“我方才聽仵作向林刺史禀告,他死在子時初,兇器是廟中擊鳴大磬的木槌,兇手接連擊打了十餘下,才将他打死。還有,兇手曾割下他的頭,當做蹴鞠來回抛……”
兩人站在鼓前,環顧四下。
整個大殿宛若煉獄,血濺得到處都是。
兇手逃走時,甚至将妙常的頭,端正地擺放在蒲團上。
順着那顆血肉模糊的頭往上看,釋迦牟尼佛像雙眸染血,跏趺坐于六方蓮台之上。
目露哀傷,似乎多有不忍。
饒是鬼的羅刹,乍然見到此景也覺可怖:“兇手應極恨他,才做出此等殺人辱屍之事。”
朱砂盯着佛像胸前的幾處血迹:“倒是奇怪,兇手鬧出如此大的動靜,竟然無人聽見。”
禅房離正殿并不遠,廟中三人即使酣然入夢,總該應聽見一點聲響。
十步之外,端木岌與林景隆談笑風生,朱砂拉上羅刹轉身去了廟中問人。
第一個問的人,是發現屍身的妙善。
此刻,他正被林景隆帶來的官差團團圍住,數十人圍着他厲聲盤問。
妙善本就老實巴交,在官差的連番逼問之下,隻得雙手合十跪在地上求饒:“我不是兇手……”
官差樂于見到他的可憐樣,抽刀橫在他身前,如逗貓狗一般戲弄他。
譏笑聲此起彼伏,朱砂走上前,踹開其中一人:“滾開,這案子歸太一道管。”
有一個官差适才聽到端木岌之言,知曉她是為了賞金而來,出言譏諷道:“敕令中,可沒有你。”
朱砂:“羅刹,把太一道的令牌亮出來,給他們開開眼。”
羅刹從腰間的槃囊中掏出令牌,并未細看便握在手中,往官差面前一晃。
朱砂指着令牌:“睜大你們的狗眼,給我瞧仔細了,這可是天師令。敕令中沒有我,是因為我是太一道派來捉鬼的特使!”
為首的官差首領認出天師令,慌忙跪下行禮,然後帶着所有官差離開。
羅刹以為朱砂又在诓人,憋着笑收起令牌。
結果,一細看才發現這塊令牌與昨日那塊令牌完全不一樣:“朱砂,令牌怎麼不一樣?”
朱砂回頭摸摸他的俊臉,一臉無辜:“因為這塊是真的,裡面還有天師符。”
天師符,開天門,斬百鬼。
所以天師符,又名斬鬼符。
羅刹雙手微顫,幾欲哭出聲:“是,我是偷偷罵過你幾句。可你也太歹毒了……”
怪不得今日他總覺渾身無力,心氣不順,原是因身上揣了張斬鬼的天師符。
兒似母,羅刹泫然欲哭的樣子,一如美人憑欄垂淚,我見猶憐。
朱砂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傻子,這塊也是假的。我要真有天師令,早拿去換金餅了。”
“騙子!”
妙善慢慢起身,對着朱砂不住作揖道謝:“多謝施主相救。”
朱砂扶他去側殿的一處角落歇息:“除了鼓聲,你還聽到過旁的聲音嗎?”
妙善點頭:“找去正殿前,我曾聽到一個人喊另一個人的名字。”
“什麼名字?”
“商戚。”
他隻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便沒了聲音。
羅刹問起其他人昨夜的行蹤,妙善一一作答:“我操勞慣了,晚睡早起又淺眠。我記得,妙常哭到亥時初睡下,妙福師兄亥時中開門去了香積廚,但不到一炷香便回房安寝。師父每日睡得最早,等我亥時末睡着時,尚能聽到他的鼾聲。至于妙常何時出門,我真的不清楚。”
朱砂正欲追問,端木岌背着手,踏着悠閑的步子走來:“案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