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羅刹心生感動,小聲低語:“朱砂,我特别好養活。”
蕭律旁觀師兄師姐争吵,完全插不上嘴。眼下,見朱砂與羅刹提步要走,他忙問道:“師姐,你們去何處?”
“破案!”
廟中活着的三人,已全部問了一遍。
朱砂思來想去,又去找妙福,半是問話半是吃素齋。
香積廚中,妙福還在忙碌。
朱砂随手拿起一盤蒸餅,分了大半給羅刹:“你多吃點,能省一頓飯錢是一頓。”
妙福見兩人去而複返,好奇道:“兩位施主,還有事要問我嗎?”
朱砂要問的事。
一是商戚,二是廟中的怪事。
商戚這個名字,妙福隻在今早聽妙善與了元提過一句。
至于廟中的怪事,他能記起的,唯有一件:“妙行師兄死亡當夜,我半夜餓得慌,想開門去香積廚,又怕路過正殿,被他奚落一頓。子時初,我在床上昏昏欲睡,隐約聽到有人喊‘快點’,之後是一陣腳步聲。”
當時,妙福隻當自己做夢,并未多想。
朱砂追問道:“你能聽出是誰的聲音嗎?”
妙福搖頭又點頭:“反正不是妙行的聲音,也不是師父和我們的聲音。”
既不是廟中僧衆的聲音,若妙福當夜沒有聽錯,這聲“快點”,極有可能出自殺害妙行的兇手之口。
惡鬼未奪身前,隻能短暫附身或寄身在死物中。
快點。
這句話明顯是催促另一人,難道有人與惡鬼為伍?
妙福忙碌一日,做了滿滿一竈台的素齋。
朱砂一邊聽妙福說話,一邊從竈台拿蒸餅塞到羅刹手中。
羅刹嘴裡吃着蒸餅,低頭看着手上堆成小山的蒸餅,在心中大罵朱砂摳門。
雖說他好養活,可也不必盡塞些不值錢的蒸餅給他吧。
朱砂又問起廟中功德箱被盜一事:“大師說其中一個潑皮就叫商戚。”
妙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膽子小,遇有賊進廟,我常常害怕地躲在禅房。每回是師父帶着其他師兄弟,與那些人交涉。”
原是如此,朱砂打趣道:“你雖膽小,但做素齋的手藝極為不錯。我看你不如去長安開個素齋鋪,保管比做和尚還賺錢。”
妙福尴尬地笑了笑:“施主,我喜歡做和尚。”
“做和尚和賺錢,又不沖突。”
“施主,出家人不可有貪财之心。”
外間天色已晚,朱砂摸走兩個蒸餅,喊上羅刹,打算回客舍。
出廟時,兩人瞧見蕭律孤身一人等在外面:“師姐,我能同你一起走嗎?師兄去了刺史府赴宴。”
蕭律出自蘭陵蕭氏,族中人以孤傲自潔為榮。
對于赴宴巴結之舉,最是嗤之以鼻。
今日一聽端木岌要去刺史府,他忙不疊以風寒未愈為由推辭。
朱砂扔給他一個蒸餅:“給你吃吧。”
蕭律愣了愣,最終選擇将蒸餅握在手中。
直到回到客舍,那個蒸餅依舊紋絲未動,隻餅身上疊着五道深淺不一的指痕。
朱砂并未在意蕭律的舉動,隻是在回房後,語氣中略帶惋惜:“這些世家公子的命,真是令人嫉妒。”
羅刹哼哼唧唧坐在床邊抱怨:“他不吃蒸餅,你一句話不說。我今日被你塞了數十個蒸餅,一句拒絕之言也不敢說。”
朱砂往裡面挪了挪,拍怕另一側的空床闆:“飽食後不可着涼,你今夜上床睡。”
“算你有點良心。”
入夜,朱砂與羅刹說起三件案子的奇怪之處:“妙常之死,不像人做的。”
捶殺、割頭、将頭顱抛起。
殺害妙常的兇手,毫無人性可言。
若兇手是城中潑皮無賴請的高手。
一個小廟的功德箱,也值得如此大動幹戈?
可若兇手是藏在廟中的惡鬼。
此鬼尚未奪身,又如何毫無痕迹地殺人?
黑暗中,有人拖着沉重的腳步聲上樓。
羅刹屏息凝神,側耳去聽。
一瞬間,整個客舍周圍的所有聲音,齊齊灌入他的耳中。
嘈雜的聲音在耳中一遍遍重複,他捂住耳朵,方得片刻安靜。
朱砂自言自語多時,不見他說話,忙去摸他的臉:“怎麼了?”
羅刹用指腹輕輕蹭蹭她的手,心弦微動:“沒事,我隻是突然想到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廟中有兩個惡鬼,一個已經奪身,一個還未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