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緒隻是淡定地“哦”了一聲。

她感受到無邊無際的爽快感如同海水一般朝她湧來。

那種爽快在短短的十幾年光陰中，自她有記憶以來，她從未體會過。

她坐在桌子上，眼神顫抖，睫毛也顫抖。

前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李緒的桌子，李緒擡頭，那雙霧蒙蒙的，似哭非笑的眼睛就那麼把前桌含了進去。

就算前桌是一個女孩，此刻也微微愣了愣神。

“李緒，你怎麼了？剛剛……”

李緒“啊”了一聲，哪怕是坐着，此刻她的心髒也在用力地沖着胸膛，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鼓來一樣。

她撫摸着自己的心口，下巴靠在桌子上，慢慢将一遍臉頰緩緩低了下去，直到碰到桌子。

冰涼的桌子使她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喟歎。

“唔。”

少女柔軟的聲音沖擊着前桌小女生的耳膜，她呆呆地看着李緒，李緒這時才記起自己忘記回她了似的。

她安靜地将臉朝前桌貼了貼，眼睛朝上看，粉紅色的眼睑是一條細細的線，下方整齊排列着扇子似的下睫毛，而眼神中還是暈着那種水光。

她看起來像是某種初生的存在似的，令前桌的心靈受到了一種異樣的沖撞。

“我沒事，别擔心。”

“每個人都會不小心碰倒别人的水，我不是故意的。”

“不過我好像忘記說對不起了，沒辦法，許毫看起來要打我的樣子。”

“我太害怕了。”

她才不害怕。

她是故意的。

因為對面前乖巧的女孩說謊，看着她微微放大的瞳孔，李緒咬了咬唇，心中的某種被包裹在深處的惡劣因子，随着心髒裡的血液鼓起老高的包。

她忽然愛上了這種出格的說話方式。

她安靜地觀察着面前女孩的表情。

她的眼神如同小狗一樣真誠。

女孩果然聽到她的話敗下陣來，甚至忍不住伸出手來要摸她的腦袋。

“他怎麼能這樣，你隻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水瓶而已。”

即将要碰到她腦袋的時候，她眨了眨眼睛，女孩立刻把手縮了回去，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他太過分了。”

“今天你和我一起回家吧。”

女孩話鋒一轉朝李緒開口。

李緒将腦袋朝前面伸了伸，女孩的指尖便觸碰到了她柔軟的黑發，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笑的，也不會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她讓自己笑得很燦爛，她自己也感覺很燦爛的那種。

“好啊。”

“和我一起回家吧，我反正一個朋友都沒有。”

女孩被李緒笑得手都在發抖。

“你，你今天好像變漂亮了。”女孩咬着唇，誇獎的語氣又微不可察的大舌頭。

第一個你差點說成了“李”。

李緒：“漂亮有什麼用，沒人喜歡我，我才不要漂亮。”

李緒由着翻滾的内心，溫柔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女孩問：“那你要什麼？”

李緒緩緩地眨了眨眼睛，那雙眼睛如同可憐的狗狗，又像是安靜勾人的貓。

總之裡面濕漉漉的。

那裡面的霧氣，藏着的是她那顆沉寂了很久的心在發瘋時無法控制的濃重情緒，如同大海上的霧，更貼切地說，如同火山噴發時不可一世的濃煙，隻是以淚水的形式表達出來時，總讓人覺得怪可憐，濕漉漉，水靈靈，惹人憐愛極了。

“我想要我愛的人都愛上我。”

女孩：“那你愛誰？”

李緒笑得更加燦爛了：“我愛我自己。”

這真是一個巨大的謎題。

女孩感到疑惑了，但很快，李緒便告訴了她真實答案。

“還有一個喜歡的人，許毫。”

看着女孩呆呆的表情，李緒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她忍不住也想在女孩的心湖裡扔一顆石子，濺起一

圈又一圈的漣漪，就如同她也感受到生命巨大的能量那樣感受到心髒狂跳的感覺：“其實我剛剛是故意的。”

“你能幫我追到許毫嗎？”

女孩叫陳躍。

她比李緒在班上更加默默無聞。

李緒的話音剛落下，邊上便有人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這人不是别人，正是系統口中的學霸男配，江洲。

江洲似乎聽到了一些她們談話的内容，但是坐下來的時候表情古井無波。

正好在這個時候，上課鈴響了起來。

李緒緩緩擡起頭來，捏了捏陳躍的手。

她捏人手的動作依舊顯得很僵硬，但是卻好像捏住了石頭的一角，讓剛剛沉浸在李緒話裡的陳躍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好、好啊。”

陳躍結巴的聲音在上課鈴聲中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