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舟看着桌面上的狼藉，又看了眼祁宴衣擺上的油漬，伸手想拿放在桌子中間的餐巾紙盒。

祁家的餐桌很長，餐桌中間鋪着一條細長的白色桌布，桌布上每隔60cm放置着一個白瓷瓶，餐巾紙盒就擺在兩個瓷瓶中間。

中間的桌布就像餐桌裝飾用的分界線，距離兩邊的座位很遠。江舟舟伸長了手也沒夠到，她在衆人的注視下尴尬的收回手，

祁家的兩個保姆阿姨拿着浸濕的毛巾走到了祁宴和祁鶴身旁。江舟舟轉向阿姨，想從阿姨手中接過毛巾，餐廳原本嚴肅的氛圍在那一瞬間降至冰點，數到眼光落到江舟舟身上，她卻仿佛沒有察覺似的：“阿姨，我來吧。”

江舟舟說完，耳邊傳來幾聲恥笑聲，輕音不輕不重，像上位者的不屑，輕飄飄落入衆人耳中。

阿姨大驚失色：“江小姐，還是我來吧。”

江舟舟不解的看着阿姨，她的指尖還沒來得及觸碰到毛巾，就被祁宴輕輕握住。

祁宴垂着眸，眼神微斂，看不透在想什麼。他像一個傀儡，任憑幾個阿姨架起他的胳膊，在衆人的審視下挽起他的袖子，清理起手臂上的油漬。

對比起祁鶴的泰然處之，祁宴像是深陷泥沼的人，沒有一個着力點。

寂靜的餐廳隻能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氛圍壓抑逼人。

江舟舟感受到祁宴逐漸收緊的指尖，她回握了下，然後掙開他，從阿姨手中拿過擰的半幹的毛巾。她對四周的言論和阿姨的勸阻充耳不聞，動作強硬的拉過祁宴的手，把他手背上的污漬擦幹淨。

順便清理完桌面後，江舟舟把半幹的毛巾還給了阿姨：“謝謝。”

她做完這一切才心安下來，迎着那些探究的目光看了一圈，最後看向祁宴。

祁家的氛圍讓她很不舒服，她突然有些好奇祁宴是怎麼在這樣的家庭氛圍裡生活了這麼多年。

祁宴的目光中揉着很多情緒，随着一聲輕歎，他嘴角又挂上了張揚的笑，“怎麼笨手笨腳的？螃蟹都不會剝。”

他旁若無人的伸手拿走了江舟舟面前放着螃蟹的盤子，動作輕緩的剝起螃蟹。

“江舟舟，祁家很注重這些繁文缛節的細節，尤其是那些長輩。”祁宴剝好蟹肉，重新把盤子遞給江舟舟，壓低了聲音說，“不知道該怎麼做的話，就問我。”

江舟舟擡頭，果然對上了祁家長輩陰沉不悅的目光。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隻怕因為自己影響了身邊人，想到祁宴剛剛的某樣，她突然有些愧疚。

她想了想，靠近祁宴認認真真的道歉：“對不起，早知道我就不吃螃蟹了。”

“不是螃蟹的問題。”祁宴看着江舟舟嚴肅又認真的表情，忍不住逗她，“不過，隻口頭道歉，是不是有點沒誠意？”

江舟舟看着祁宴價值不菲的西裝，袖口上的油污不好清理，擦拭過後的油漬依舊很明顯，她想了想：“嗯，那我分你三百工資。”

祁宴沒想到江舟舟會這樣說，覺得有趣，止不住笑。

江舟舟以為祁宴不滿意，小聲地補充：“四百，不能再多了。”

祁宴眯了下眼睛：“嗯，成交。”

他單是一件襯衫就四位數，雖然沒打算讓江舟舟賠，但他大約猜到了江舟舟分他四百的意圖。

百分之百是想用今天的酬勞抵消她的賠償。

細想之下，祁宴又覺得自己虧了，到頭來他還得付給她餘下的酬勞。

他撇了一眼江舟舟。

江舟舟有些心虛，雙手捧着杯子喝茶，不敢看他，生怕他反悔。

像個道行尚淺的小狐狸。

祁宴低下頭，嘴角蕩開笑意，又後知後覺的止住。

·

吃完飯後祁家的長輩陸續離開，祁宴被祁鶴叫住，江舟舟隻能獨自到祁宴的車旁等他。

江舟舟在祁宴的跑車旁站了會兒，覺得太過顯眼，默默走到了祁家大門外。

祁家大門邊站着個打扮豔麗的女人，江舟舟看了一眼，确定沒在飯局上見過，于是也沒打招呼，越過女人，站到了大門的另一邊。

女人舉着手機，聲音高昂，就算江舟舟不想聽，那些句子還是不斷鑽進她的耳朵：“我不管，我一定要找他問個清楚，我知道今天是祁家的家宴，他一定會來的。”

小綠原本飄在江舟舟身邊，看到有八卦可聽，立馬飄到了女人身旁。

五分鐘後，小綠滿臉興奮的跑回來和江舟舟八卦：“她好像是來蹲點抓祁宴的。”

恰巧祁宴出來，小綠探頭飛過去，一副看戲的模樣。

女人一見祁宴立馬不管不顧的沖進院子裡，江舟舟躲在門後面，門上垂着一大串青藤，正好把她擋的嚴嚴實實。

收拾庭院的老傭人對撒潑吵鬧的女人視若無睹，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有幾個看起來年輕的阿姨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目光時不時落到祁宴和女人的方向，不敢明目張膽的看。

女人挽住祁宴的胳膊哀求：“祁宴，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答應你的事我都做到了，你到底還想我怎麼樣，我改好不好，我什麼都能改。”

祁宴沒動作，他無視了女人，停下腳步看向自己的車旁，沒看到江舟舟，目光又移到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