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美術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走進來踱了兩步。
鞋底摩擦着地面灰塵的聲音，讓躲在櫃子裡的兩個人，心跳頻率愈發不自然。
白衾摸索着找到了教室燈的開關，按下開關，教室裡空無一人，隻有地上的一支幾乎嶄新的煙。
煙頭似乎還在冒着淺淺的白霧。
他的目光環視一周，最終落在了那個大櫃子。
櫃子裡，吳子揚兩隻手無處安放，狹小的空間裡，他隻能曲着一隻手肘撐在江楠身側，另一隻手輕放在他的腰間。
江楠的脊背緊緊貼在櫃壁上，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櫃子裡空氣稀薄，空間又小，很是壓抑，聽到櫃外漸近的腳步聲，吳子揚幹脆閉上了眼，在腦海裡構思該什麼解釋他們倆現在的情況。
“白哥，不在四樓。”喬晨霖在外面嚷了一句，“我剛剛去問了巡邏老師，他說都看過了，四樓沒人。”
江楠在心裡念了好幾遍“謝天謝地老天保佑”。
随着教室的門被關上，兩對腳步聲漸漸離開後，一切又恢複了甯靜。
江楠這才發覺，因為櫃子裡能站人的空間太小，兩人竟快貼在了一起，一切都安靜得窒息，甚至可以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江楠伸手去夠把手，被壓在櫃壁上的角度卻夠不到櫃門上的把手，隻好道：“吳子揚，開櫃門。”
吳子揚很費勁地伸手去摸鎖。
他聽見金屬擰鎖的聲音掙紮了幾下，吳子揚在他頸邊歎了口氣，呼出的熱氣和煙都撲在他的頸上，他有些癢。
然後吳子揚說了一個比被發現還完蛋的噩耗：“這個好像鎖住了。”
江楠以為自己幻聽了，又問了一遍：“什麼？”
“鎖住了。”
江楠語氣急促：“鎖住了？”
黑暗中，他借着櫃縫的一絲光看見吳子揚眼波流轉，道：“嗯。”
和他面對面，身子幾乎也貼在一起，江楠腦子一片混亂。
現在唯一能讓他保持清醒的，就是吳子揚還放在他腰上的那隻溫熱的手，十七八歲的少年體溫總是能輕易熱起來，他的溫度透過了衣服。
江楠想往後退，被背後緊緊貼着的櫃壁擋住了去路。
悶熱的空間裡彌漫着煙味，美術室也沒有開窗，再這樣待下去，明早就剩兩具屍體了。
良久，江楠憋出來一句：“手拿開。”
被他這麼一說，吳子揚也難得的有些慌張，剛剛鑽進來太急了，就順手一放。
他立刻挪開了手，“抱歉。”
江楠動彈不得，被他死死壓在那一小方寸的地方，為了避免碰到吳子揚，他靠着身後的櫃壁站的筆直。
江楠盯着他看：“咋辦？”
吳子揚道：“我在想了。”
他是在想，但是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什麼别的東西。
人靠近時是會感受到彼此的溫度的，江楠感覺吳子揚身上特别燙，悶在這個狹小的地方，兩人都汗濕了衣服。
江楠看不太清面前的人手臂在哪，就摸索着，往架在自己身側的手上摸了摸，吳子揚滾燙的體溫把他吓了一跳：“我靠，你怎麼那麼燙？”
“沒事，你别碰我，”吳子揚的嗓音似乎在刻意壓低，“隻能等人來了。”
吳子揚都說過了，四樓很少會有老師來巡邏，除非那個老師抽風了。
而剛剛已經“抽風”過一次，顯然一時半會是不會再來了。
“我是該謝謝你還是該罵你……”江楠絕望地歎了口氣。
“罵我兩句吧，”兩人的距離太近，吳子揚就好像在他耳邊說話，“我現在頭暈死了。”
他肯定不會告訴江楠，剛剛自己的腦海裡又猛然出現了江楠在彈《Monologue》的樣子，還有不久之前，他戴着耳機在操場上散步時，腦海裡突然出現的東西。
亂七八糟……
越想身上越燙。
江楠擡眼看了看他，又歎了口氣：“算了，反正都要等……我問你幾個問題呗。”
他慶幸，終于有事情能轉移他的注意力了，于是“嗯”了一聲：“你說。”
江楠問：“今天怎麼給我帶早餐了？”
吳子揚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買多了。”
江楠點了點頭：“剛好多買了一瓶牛奶一個面包和一塊餅？”
“嗯。”
“我有點不信，你想辦法說服我一下。”
“你想聽我說什麼？”
“……”
江楠突然發現，無論是手機上還是現實中面對面，吳子揚接話總是能把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他的腦袋卡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白衾說，早餐是他買的，”半晌，江楠撇過頭，不再敢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是很想計較這些小事，但還是想提醒你一聲，白衾他好像不太喜歡你，你要小心點他，他打架什麼的也很厲害。”
白衾針對他好像一直挺明顯的。
吳子揚想了想，道：“他不喜歡我不是有眼睛就看得出來嗎？”
江楠喝了口氣：“我想說的是，他有什麼理由不喜歡你？”
“……”
說完，江楠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不喜歡你有什麼理由嗎？他有什麼理由不喜歡你？
字差的不多，意思卻差了十萬八千裡。
“不是，”江楠有些慌了陣腳，手忙腳亂地趕緊解釋，“我是說……”
“有。”
吳子揚堅定的一個字打斷了他的話。
江楠頓了頓：“……什麼？”
他的聲音冷冷淡淡：“他不是喜歡你嗎？”
在密閉的空間裡被人壓着，他腦子怎麼轉的都不太快，愣住好半天才“哦”了幾聲：“白衾，噢，對，是嗎？嗯，好像是。”
然後呢？
江楠頓了頓，心裡萌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他本來不想說出來，但還是看向了面前的吳子揚，猶猶豫豫道：“……那你呢？”
吳子揚蹙了蹙眉：“？”
江楠立刻想擺擺手，但狹小的空間不足以讓他擡起手，隻能幹巴巴地說：“對不起，我撤回我剛剛說的。”
吳子揚本來還覺得，白衾看起來傻不拉幾的，竟然費盡心思的去追一個性取向跟自己不一樣的人，現在他心裡暗暗有點改觀了。
他怎麼都感覺，江楠不太像直的。
江楠想抹額上的汗，又沒有地方能讓他擡起手，隻好默默放了回去，道：“這麼說你也沒有喜歡我，就因為這個，他有什麼好不喜歡你的？”
“……”
吳子揚總不能說，是他自己給出了模棱兩可的回答吧。
他本來隻是想着逗逗白衾的，想看他被耍的團團轉，一個人着一些不必要的急，誰能想到這家夥還真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