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床頭的鬧鐘叫醒江楠時,那已經是他昨天淩晨定下的第三個鬧鐘了,他睡覺總是很熟,平時在學校也是靠着舍友的叫醒服務才能不遲到的太過分。
他坐起來,看着陌生的天花闆和房間愣住好一會,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昨天稀裡糊塗地留宿在了吳子揚家裡,還說今天要去醫院看母親的。
他收拾好東西,難得的把房間整理的整整齊齊,剛準備換鞋出門,就瞟見了餐桌上貼着一張便利貼。江楠走過去撕下來,上面是吳子揚用黑筆寫的龍飛鳳舞的字:
早餐在冰箱,别吃冰的,要加熱。明天見。
冰箱很大,但應該是因為吳子揚一直一個人住的緣故,裡面沒什麼東西,隻有兩三袋面包和側邊兩排啤酒和可樂。
他背上包,叼着熱乎的面包開了門。
對面的鄰居捧着一盒冒熱氣的腸粉出了電梯,正在開門,聽見又動靜,還沒回頭就道了句:“早上好啊高中生。”
江楠看着她有些遲疑。
胡月聽身後沒反應,邊擰門鎖邊回頭看了一眼。
四目相對,兩臉茫然。
“呃,你……”胡月連着眨了好幾下眼,看他也沒穿校服,“你是……”
江楠摸摸脖子,解釋道:“哦,我是吳子揚的同學,我叫江楠,昨天家裡有點事就在他家留宿了一晚。”
鑰匙“咔哒”一聲擰開了門,胡月正想說什麼,屋内就沖出來了一團模糊的白色,圍着胡月轉來轉去,歡快地搖着尾巴。
胡月一邊趕着古古,一邊說:“高中生好像跟我提過你來着……你今天不上學嗎?高中生他都去上學了。”
看着古古邁着小短腿往屋裡去了,江楠制住了對那句“提過你”的遲疑,應道:“嗯,今天有些事情請了假。”
江楠想了想,又說:“我可以知道他跟你說我什麼了嗎?”
胡月靠在門邊擺擺手:“哦,也沒什麼,就說你長得可愛人很好啥的,現在看來說的的确不錯,”說着,她笑着歎了口氣:“哎,年輕真好,滿臉膠原蛋白,羨慕啊羨慕。”
長得可愛?
江楠不解,怎麼老是用這種奇奇怪怪的形容詞來形容他,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哪裡可愛了?
胡月還在有些傷痛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有種想捏捏江楠的臉的沖動,但忍住了,“你們高中生皮膚真好啊,我高中的時候怎麼總長痘呢?唉……”
聽到這,江楠忍俊不禁:“可是姐姐現在看起來很年輕,皮膚很好啊。”
胡月心滿意足地點頭:“是吧!哈哈,我男朋友給我買的護膚品還是有效果的……哦對,你看起來應該還有事要忙吧?不小心跟你聊起來了,去忙吧去忙吧,下次跟高中生一起來找我玩啊。”
江楠點頭答應,便上了電梯。
分别後,不算清晨的上午九點鐘,布滿晨光的人行道上總是有許多拿着手機的上班族,他們背着公文包或者斜挎包,匆匆趕公交車和地鐵。
公交車上人擠人,窗外是高樓大廈,玻璃漫漫映着碧藍的天和輕掠的雲,公交車總是颠簸,乘客跟着頭頂的把手由慣性晃着,站着的人摩肩接踵,在一震又一震裡推搡着彼此。
到了一站,下去了三四個人,後排騰出了空位,江楠看了一圈,站着的都是青年上班族,公交站再次行駛起來,他正想坐下。
嘈雜聲裡有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她的語氣慌亂不已:“司機,麻煩停一下車,我要下去。”
司機大叔把着方向盤,看都沒看她一眼:“剛剛怎麼不下?下一站再下,回去回去,不要亂擠。”
女生的聲音顫顫巍巍,又說了什麼,揉在了汽車嗚嗚的聲音裡。隻見她的臉色越來越着急,甚至快哭出來了。
旁邊坐着一個穿着制服,拿着平闆辦公的女人,她很大聲地嘁了一聲:“自己坐過了站還在這哭哭啼啼,想幹什麼呀?”
女人身側盤着手的老大爺也跟着應和:“小姑娘,下站再下吧,也沒多久了。”
江楠沒忍住多看了兩眼,那個小姑娘急得哭起來:“司機叔叔我求求你了,放我下去行嗎?”
公交車上更多的人開始不滿地嘴碎。
“别理她,不能耽誤咱們的工作。”
“我給我閨女送文件,趕着開會呢,可不能耽擱。”
“我老婆在醫院,我得趕着給她買粥送過去。”
“下一站下又不會掉一塊肉,非得耽誤我們大家。”
……
江楠注意到,站着的人們中有一個男人一直沒有說話,而且很鎮定地杵在那,身上又沒有背包又沒有拿文件的,還穿着一件松垮垮的白色背心,看起來應該三四十歲了。
江楠坐在很後面,男人背對着他,他看不到那個男人的臉,但是他發現哭着的姑娘有一沒一地回頭看這個男人。
一車僵持不下,距離到達下一站還有幾分鐘時間,女孩一直站在司機旁邊。
拿着平闆的女人語氣刻薄,又道:“你老站那幹什麼?想搶方向盤嗎?這麼危險的行為,我可要報警了。”
被她這麼一說,人群瞬間躁動,嚷着要那女孩站到公交後面去。
女孩顯得很無措,眼神在人群裡掃着,似乎在找救命稻草。
江楠拿着包站起來,擠過吵鬧的人群,到她跟前道:“姐姐你怎麼在這?媽媽不是讓你坐剛剛那路公交先過去找她嗎?”
女孩愣住了一秒,然後擦了擦眼淚:“我……我不小心錯過那輛公交了。”
一旁的一個抱着一袋菜,應該剛從菜市場回來的大媽,一頭爆炸卷發,說道:“哎呀,早不認出你姐姐來,在這哭了半天了。”
“不好意思啊,我在後面戴着耳機。”江楠說着,拉過她的手,幾乎是完全護住了她對着那個穿背心的男人的那一側,擠過人群,回到後排的座位。
女孩坐在座位上,江楠就站在她旁邊盯着那個男人,男人惡狠狠地回頭看了他好幾眼,他也隻是無濟于事的杵在那裡不動。
公交到站後,女孩正要下車,江楠看見那個男人也在往後門這邊擠,就拉住了女孩,道:“忘記說了,媽媽讓我告訴你他們已經到了,我們可以直接去目的地。”
她被按回座位,就有些慌張地點點頭:“好。”
江楠在撥電話的界面打好了報警電話的号碼,打算等一下車就撥。
又到了一站,車上那個拿着菜的大媽下了車,江楠拉着女孩緊跟其後,前腳剛邁下車,就撥通了報警電話。
男人看到他撥了電話,就沒有跟着下車。
公交車開走後,江楠報了公交路線,女孩大緻講了講被猥亵的過程,警察在電話裡表示會抓到并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