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等不及了,讓他們在京中萬事小心,千萬不要以卵擊石。
但事實上,秋旻手上的暗線,蕭楠哲手上的暗線,以及梁皖手上的梁家一條暗線中沒有任何一條傳回了這個消息。
秋葉不可能隻寫了一封,必然是每條線都傳了,可他們還是沒收到,隻有芸娘手上那條多少年隻收不傳的半廢棄暗線勉強“收到了”。
他們費盡心思栽培的探子……
蕭楠哲猛然砸了桌子,“這群畜牲!”
秋旻面色鐵青,握着「寒亭」的手微微顫抖着,險些克制不住怒火。
幾十條人命,十幾年的培養……
梁皖艱難道:“暗樁們應該還是安全的,畢竟早就為他們設好了退路,但是,暗線必然是已經摧毀了……能這麼快的,這麼徹底的毀掉我們所有樁子,皇帝必然早就開始準備了。”
梁皖盡量控制情緒:“換衣服,先走吧。”
……
各色菊花開得極好,梁府三人與衆人狀似輕松的交談,把内心藏得極好。
林禦史家的小姐和李尚書家的小姐坐在一處閑談。
林墨瑤溫柔笑着:“阿竹,你說今日這花開的如何?”
李墨竹掃了幾眼,最後艱難點評:“好花。”
林墨瑤笑了幾下。悠悠輕聲道:“我知你素來不喜賞花,可你那眼神别老盯着人家蕭校尉啊。都快給人身上盯出洞了。”
隻多看了幾眼的李墨竹:“我沒有。”
林墨瑤“幽怨”道:“你看我都沒看他多。”
李墨竹低頭挑糕點。林墨瑤就此發揮,做怨婦狀:“虧得我們兩家還是世交,虧得我們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虧得我們就連取名都是一起取的,我就差叫林墨竹了,可你還是不看我,那個蕭校尉有什麼好!!!”
聽見她最後聲音拔高的幾個字,李墨竹忙把糕點塞她嘴裡堵住,“小聲點,都不認識他。”
林墨瑤自知失态,也安靜下來,恢複平時的淑女狀,靜靜品着茶。
而時刻注意場中所以對話的蕭楠哲聽得清清楚楚,他看誰都像是幕後幫兇,驟然聽到這種對話,心說也是,所謂京中淑女其實也都是少年人,誰還沒點頑劣性子?
在意識到場中衆人其實也不過是一群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人之後,不自覺的,蕭楠哲心情放松了些,轉身看向那邊,正好對上一雙眼睛,不是林墨瑤的,而是李墨竹的,淺淡的瞳色,卻看不透。
蕭楠哲眨了眨眼,莫名有些慌亂,忙移開視線與旁邊的公子搭話。
李墨竹看到他壓抑着怒火但卻還帶着一點笑意的表情,心裡總覺得他好像聽見了。表情絲毫不亂,直到對方移開視線才低下頭去,隻是不知為何,總想再擡頭看看。
但是,當皇帝來的那一刻,梁府三人在剛剛好不容易放松一點的心情又再次跌入谷底,因為他身旁的大太監手上端着的是一道明黃色的聖旨。
衆人跪拜行禮後,皇帝牽起皇後的手把她扶了起來。衆人随後紛紛起身,梁府三人腦中一片空白。
宴席開始後不久,皇帝把梁皖叫了過去,溫聲道:“梁姑娘可思念父親?”
梁皖面上還能絲毫不顯,聲音一如既往的歡快,“臣女自記事起便未曾見過父親,但祖母在時,常常與臣女講起,這些年,道聽途說也不少,若當真要說,大約是好奇更多些。”
衆人聽了這話,心中多少不是滋味,十四五的姑娘,出生沒幾個月就沒了娘,又從來沒見過爹,連個叔叔嬸嬸都沒有,能長大到今天,當真是不易。
家中有女兒的夫人想了想這若是自家,一時心疼,又一時慶幸。
皇帝繼續道:“那,你想不想見你的父親?”
梁皖表情落寞:“常聽人說,父親常年行軍,幫各地處理饑荒流寇,事務繁多回不來,豈是我想見就能見的?”
皇帝笑着道:“若當真能呢?”
梁皖眼睛又亮了起來,還未待開口說些話。便聽太監宣旨:“将軍梁澈多年操勞,已有十四年未曾離開軍營半步,陛下不忍其繼續與骨肉分離,特賜其回京修養。待交接結束後,即刻返京,欽此——”
“梁小姐,接旨吧。”太監小聲提醒呆愣在原地的梁皖。
梁皖恰到好處的流露出一些不知所措,又幹巴巴的謝了恩。
皇帝溫和道:“這旨先前就送過去了,正好今日京城軍營一起宣旨。”
梁皖還愣在原地,沒出聲。
不過任誰見了都會覺得,這孩子從未見過父親,橫沖直撞着長到了現在,驟然讓她“多”出個爹,有些失态和不知所措再正常不過了。
梁皖的一舉一動十分合理,沒有半分異樣。而秋旻和蕭楠哲的表現也沒有問題:二人相視一眼,秋旻面色凝重搖了搖頭,兩人視線分開,秋旻情緒不明的看了溫和笑着的皇帝一眼,最後把視線落在了梁皖身上。
梁皖回到秋旻和蕭楠哲身邊時,周圍大臣和夫人們落在她們身上的目光十分複雜,秋旻微微側身,把梁皖護在了身後,擋住了那些人的視線,衆人自知被發現不好再看,轉頭去做自己的事了。
林墨瑤就是先前舉辦早菊宴的林家小姐。與梁皖也是交好,此時面色不妙,想起身去找梁皖,被李墨竹拉住,後者對他她搖搖頭,附耳低聲道:“各處都有人在看着我們,現在去恐會再給她添麻煩。”
林墨瑤還是不能冷靜,李墨竹壓低聲音:“她身邊的那個秋校尉,不是一般人,相信她。”
衆人心中各自盤算,秋旻「寒亭」似是不經意的攔着蕭楠哲,不讓他再往前半步。梁皖回來後也似巧合一般擋住了蕭楠哲的視線。
他她們都感覺得到,蕭楠哲雖然表面依然平靜,但呼吸已經不再平緩。秋旻低聲道:“别胡來。”